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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道,「你是說前頭李東陸的事?」便道,「是鬧得不好看。」轉頭看宋聞棠,「宋渠——這事你都知道了嗎?」
宋聞棠早想說話,聞言一掀袍角跪下,「李編修有眼無珠沒那個福氣——是他時運不濟。臣喜不自勝。」
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夫人聽見了?」
丁老夫人垂死掙扎道,「宋大人心胸開闊叫人感佩,臣婦卻不能做此昏悖之事,陛下明鑑,南嘉孫兒頑劣,確實不堪為朝臣婚配,望陛下三思。」
「老夫人無需心存顧慮。」皇帝道,「今日沒有外人,朕同老夫人交個底。阿母病重昏迷,太醫院想了多少法子都是無用。昨日請李天師扶乩,言道需朝中新人一門婚事沖一下,朕初初親政,也算新人,原想把婚期提前——扶了乩,乩相有雲婚期當在三日內。今科新人留在中京的滿打滿只六個,沒成婚的只有探花郎。朕想著,以探花郎人品相貌尋個親應容易?便定了他。」
三日內——皇帝大婚是多大的事,滿朝上下不吃不喝不睡都要至少半月才能籌備,即便這些都不顧慮,分封在外的諸王也來不及趕回來參加婚儀。只怕皇帝本人都未必信這個扶乩術。只是病急亂投醫。
而且太后病重已是萬死之局,這萬一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沒了——誰敢說聲不信,現成的一口咒死太后的鍋就要背在身上。
皇帝又道,「雖說事急,婚姻大事還是圓滿為上,宋渠同朕求娶老夫人掌上明珠,朕厚著麵皮同老夫人開這個口——事發突然,其實對不住老夫人,請老夫人看著阿母,無論如何受了這個委屈。」
賜婚還可以說一聲不配,如今頂著為太后祈福的名聲,又如何拒絕?丁老夫人一顆心冰涼,便轉過頭看丁靈。
眼下再說不答應的話,那便是把丁府一門老小的性命放在火上烤——天子一怒,伏屍遍野。
丁靈慢慢轉頭,宋聞棠雖然跪著,卻仰著頭一瞬不瞬望著自己,目光篤定。他盯著她,如同盯著網中獵物。
難怪李慶蓮不肯進來——板上釘釘的事,跟進來也是浪費時光。
丁老夫人半日等不來丁靈回應,認命地嘆一口氣,「陛下言重了。南嘉向來驕縱任性,做下許多荒唐事,我們只恐怕辱沒探花郎,哪裡敢有受委屈的說頭?」
皇帝聽懂了,含笑道,「老夫人深明大義,令人感佩,如今時間倉促,婚儀安排難免簡陋,老夫人所受委屈,朕心中自然有數。來人——」
紅衣內監悄無聲息入內。
「丁府一門公忠體國,堪為百官表率。朕意——賞丁定遠河間侯,食一品祿。丁北城著任龍禁尉副都督。」
丁老夫人強拉著丁靈跪下去,「謝陛下隆恩。」
皇帝含笑點頭,「婚儀老夫人多費心,朕命太常寺幫著操辦,雖倉促,三書六禮都要俱全。丁小姐既冊著陸陽女君,如今又為南安王爺守燈,便從南安王府以郡主之儀發嫁吧。」
南安王爺早死,又無後人。皇帝一句話約等於把偌大一個王府送與丁靈做了娘家。丁老夫人大喜過望,大聲道,「臣婦謝陛下隆恩。」
宋聞棠便也跪下,大聲道,「臣謝陛下隆恩。」
丁靈忍不住要說話。丁老夫人緊緊挨著她,稍有所覺便拼死命攥住。
外間一人叫道,「陛下。」
皇帝正要起身,聞言應道,「慶蓮麼?進來說話。」
門帘從外頭掀開,李慶蓮低著頭走進來。皇帝看他神氣不對便道,「熱得很,外頭讓旁人守著便是。」
李慶蓮不答,「陛下,大伴回來了,在外求見。」
丁老夫人生生一個激靈,轉頭便看皇帝。皇帝臉色比她還嚇人,正要坐下去時僵在原地,「大伴回來——可是出什麼事了?」便道,「快請進來。」轉頭不耐煩地向屋子裡三個人擺手,「都出去。」
皇帝顯然沒工夫再理會這一茬,丁靈一肚子怨氣只能忍下去,任由丁老夫人拉著,同宋聞棠一前一後出去。三個人堪堪出了院門,便見菩提林里身著朱紅繡蟒曳撒的男人走出來,因為過於消瘦,玉帶束出的腰線不堪一握,襯著過於白皙的面龐和隨風鼓盪的馬面衣擺,男人看上去仿佛一陣風都能吹倒——
是阮殷。
早該猜到,能叫皇帝稱呼大伴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丁靈頓覺大禍臨頭,想說話又拼死忍住——如今她已經是皇帝面前掛了號的首輔未婚妻,再在裡頭攙一腳,那便當真是歷史重演。
李慶蓮從後走出來,越眾上前,撲到阮殷跟前行禮,「陛下請爺爺進去。」
阮殷掃了他一眼,仍往前走。丁老夫人早拉著丁靈避在一旁,連宋聞棠都退到階下。丁靈低著頭,原等著阮殷從自己身前路過,他卻停下來。丁靈視野中儘是朱紅的衣料和精緻的江牙海水繡花。
丁靈慢慢抬頭。阮殷已在她身前立定,正一瞬不瞬地凝視她。丁靈緊張地抿一抿唇,好半日才艱難尋出一個稱呼,「千……千歲?」
「丁小姐,你我之間如此客氣——」阮殷刁鑽道,「豈不是太見外麼?」
丁靈難以置信地看他,人多口雜不便說話,只能無聲地搖頭,「這話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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