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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靈隨眾起身。
驚天徹地又一聲佛鼓。內監叫,「跪——」
丁靈又隨眾跪下去。
「拜——」
如此九起九跪九拜往復,折騰了一柱香工夫總算禮畢。丹墀下眾人頂著老大的太陽垂手侍立,一眾誥命小姐曬得面如土色。那紅衣內監終於發話,「聖人言,諸位夫人今日辛苦,早些回去歇息。」
所以這一整日過去皇帝的臉都沒見著,光守在這磕頭起立就鬧了一個白天。丁靈暗暗搖頭,但無論如何結束了,扶著丁老夫人要走時,大殿內一人走出來,停在丹墀上叫,「丁老夫人請留步。」
眾位誥命小姐都還沒走,仍然保持了祈福站隊造型,聽見這一句不約而同停下,便看著身穿朱紅飛魚曳撒的李慶蓮拾級而下,穿過人流往丁府兩個人走去。到二人身前立定,深深一揖到地。
丁定遠雖然曾任太傅,但如今只是個退休返聘的中京城防府尹,李慶蓮可是皇帝跟前紅人,肉眼可見下一任司禮監掌印就是他——就算丁定遠如今還是太傅,他本人都當不起李慶蓮如此大禮。
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個夫人?
丹墀上眾人一片譁然,聚在丁老夫人身上的目光如果能有實體,大約能把她點了燒作灰。
丁老夫人唬得臉發白,忙忙回禮,「內相何需如此多禮?」
「夫人小姐在前。」李慶蓮說著抬頭,輕聲道,「奴才原是應該的。」他說話時候目光在丁靈面上停一下,又隱秘地移開,低下頭道,「聖人留夫人小姐說話——請二位隨奴才入內覲見吧。」
丁老夫人手腳都不知往哪擺,「怎麼敢勞動內相?老婦人自去便是。」
丹墀空闊,二人說話清晰可聞。中京誥命小姐們目送李慶蓮親自引著丁老夫人和她家那個鬧出許多荒唐事的南嘉小姐穿過人群入內殿,俱各心下一凜——丁府,不能惹,惹不起。
三人走到大雄寶殿前便往後繞行。李慶蓮邊走邊道,「聖人在菩提後院歇息。」他見丁靈目光疑惑,便道,「聖人請老夫人,應是為了小姐的婚事,老夫人若有打算,可早早掂量。」
果然是——丁靈猛地心下一沉,便看李慶蓮。李慶蓮搖一下頭,又點頭,做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引著二人穿過菩提樹林,到一間清靜的別院前停下才道,「夫人小姐在外稍候,奴才入內稟報。」
便自走了。
丁老夫人回頭,「你阿爺有什麼好處到李總管跟前?」
丁靈被她問得愣住。
丁老夫人完全嚇瘋了,口不擇言道,「御前的人從來嘴緊得很,把銀子都不見得探得出口風,這是——」
丁靈忙拉住,「阿奶在說什麼呢?」
丁老夫人瞬間靈醒,忙閉嘴——總算淨軍在外值守,別院門前並無侍人。
又一盞茶工夫李慶蓮才從內出來,「聖人呼喚,入內吧。」
丁老夫人往裡走。丁靈到階前故意絆一下,李慶蓮心領神會上前相扶,貼在她耳邊道,「若到萬不得以時,姑娘可從後山走,奴才安排接應。」
丁靈微微搖頭。
李慶蓮極低地又補上一句,「姑娘先走,等爺爺出中京匯合。」
丁靈吃下這顆定心丸,故意道,「多謝內相。」
丁老夫人回頭看見,忍不住皺眉訓斥,「御前謹慎點,怎能跌倒失儀?」
丁靈應一聲「是」,同丁老夫人一前一後入內。進門是一間小小的淨室。皇帝坐在中間吃茶,太妃後妃一個不見,倒是宋聞棠在下手侍立。
果然是這廝居中作怪,丁靈暗暗地罵,只能同丁老夫人相攜下跪請安。
皇帝頭tຊ也不抬,「起吧,坐。」
便有小太監引著在宋聞棠對面下首坐下。丁靈抬頭,同宋聞棠冰冷的目光撞個正著,丁靈輕輕冷笑。
皇帝放下茶盅,漫不經心側首,「老夫人許久不見了。」
丁老夫人要起身,皇帝稍一抬手,做個制止的動作。丁老夫人只能坐回去,「上次得見天顏還是去歲新年。」
「是,朕記得是在阿母殿中。」皇帝說著觸動愁腸,「如今阿母……」
丁老夫人連忙寬慰,「陛下孝心至此,必定感動上天,娘娘自有天相,必定不日大安。」
皇帝低著頭半日不說話,仿佛又許久才緩過來,「這事原不當朕來說話,只是阿母現病著,朕後宮如今也沒個能主事的人,只能朕來開這個口,若有冒犯處,老夫人萬萬勿怪。」
丁老夫人看見宋聞棠在場便猜到一半——雖是門好親,但自家孫女又是那個德性,一時間說不出該笑還是該哭,只能訥訥應道,「陛下此言,臣婦如何受得起?」
皇帝便道,「既如此,朕就直說了——朕看丁小姐同宋渠年貌相當,堪為姻親。」
終於還是來了。丁靈回頭,李慶蓮沒有跟進來——必定在外安排。眼下逼上梁山,不得以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
丁老夫人聽見這話便看丁靈,丁靈隱秘搖頭。丁老夫人硬著頭皮道,「陛下,南嘉孫兒雖同宋大人年紀相仿,但自幼頑劣,做下許多荒唐事——非是臣婦不肯,實在憂心她出門之後更加出格,臣婦丟臉事小,若累及宋大人清名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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