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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聽不見,掙動身體,胡亂地叫,「火……著火……放我……放我……」
丁靈用盡全力抱住,可她那點氣力如何拼得過,便大聲叫他,「阮殷——停下——阮殷——」
男人撐起眼皮,視野中是墨汁一樣濃郁的黑暗,耳畔丁靈的聲音在嚴肅地命令他,「停下,別動。」
男人分明感覺自己在被烈火燒灼,燙得骨髓都在消融,但她的話不能不聽,只能拼死忍耐,直忍到身體震顫,「我不……不……不動……」
懷中人安靜下來。丁靈道,「別動,會好的。」掌心用力貼住男人單薄發顫的脊背,沿著脊骨自上往下,慢慢摩挲。男人埋著頭,張著口,用力地喘。燙得灼人的呼吸盡數打在丁靈懷裡,在她心裡點起燎原的野火。
屋裡原就燒得極暖,又被男人滾燙的呼吸和身體烘著。丁靈很快逼出一身熱汗,被中熱得要擰出水來。就在丁靈幾乎就要無法忍耐時,一直死死勾在她頸後的手慢慢鬆弛——男人終於睡著了。
丁靈懷中熱氣蒸騰,男人出了許多汗,濕得好似剛從水中撈出來,湖絲中單被熱汗浸透,繩索一樣縛在男人肩臂上,男人昏沉地叫,「……拿走……難受……」
他現下這樣,更加受不得冷。丁靈握住男人手臂,摸索除下濕透的中單,擲出去。被中乾爽許多,男人安靜一些,仰著臉靠著她,蒼白的額上水光淋漓,髮絲胡亂粘在面上,眼睫也被汗水打得濡濕,沉甸甸墜著,像狂風暴雨後低垂的花枝。
丁靈低頭碰一碰他前額——汗水帶走了過高的體溫,熱度下來許多,在退燒了。雖然狼狽,有驚無險。丁靈懸著的一顆心落回肚裡,忍不住又罵,「你真是……」
男人睡了一小會,身體掙動,又鬧起來,「……水……要水……」
丁靈正在半夢半醒,聞言俯身,扳著男人面龐打量,他沒有醒,出了許多汗,雙唇乾作一個硬硬的殼。丁靈此時方覺自己粗心——高燒的病人,竟不給他餵水。
丁靈要起身,男人熱度下來,意識少許回歸,身有所覺便焦灼地叫,「你不能……丁靈……」
「我不走怎麼拿水……」丁靈小聲抱怨,用力分開他。走去從銀瓶中兌了溫水回來。
男人失去依附,緊緊蜷在榻上,昏昏沉沉地嗚咽。丁靈簡直哭笑不得,站在榻邊看著他,伸手碰觸男人汗濕的鬢髮,「你這算什麼老祖宗……小祖宗才是。」
男人完全聽不見,他陷在被拋棄的噩夢裡,指尖死死掐著布料,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再哭下去更要缺水了。丁靈恐他受寒,不敢拉他起來,仍舊鑽回被中,托起男人半身。男人被她抱住便攀援上來。丁靈餵他喝水,男人焦渴難當,閉著眼睛一氣飲盡,足足飲過兩碗清水,才又昏睡過去。
丁靈感覺被中溫度在飛速流走,男人熱度褪盡,粘著汗液的身體冷得厲害,越發用力抱住溫暖來源,八爪魚一樣纏著丁靈。
丁靈折騰半日也是睏倦難當,自己也睡過去。亂夢中又入了白石世界,下著朦朧的雨,打在身上竟是溫熱的,男人浸在氤氳的白石池裡,勾著頭,前額抵在白石壁上,熱泉從烏黑的發梢落下來,漫過尖削的下領,一顆一顆落回水裡。
丁靈問他,「你才退了熱,怎的在這裡?」
男人一動不動。
丁靈心跳都漏了一拍,「阮殷——你怎麼了?」向他跑過去。
男人不動,仿佛沒有生命。
丁靈大驚失色,「來人——」
……
丁靈雙足踏空,猛地驚醒——是夢。
還好是夢。
「來人tຊ……」
聲音卻是真的。男人閉著眼睛坐在榻邊,修長兩條腿松松懸著,「來人……」他應是沒有意識,因為他身上只有昨放最後剩下的湖絲褻褲,丁靈實在沒敢碰他——被汗浸過又被體溫烘乾,皺巴巴的。
今日丁靈在裡頭,外頭人早被阮繼善打發得遠遠的,哪裡有人進來?男人始終不睜眼,夢遊一樣,「來人……」
男人此時模樣如稚子懵懂。丁靈看得有趣,便捏住嗓子應道,「老祖宗有什麼吩咐?」
「……更衣。」男人打著盹,身體搖搖晃晃的,雪白的皮膚映著暗室隱約的燈火,如凝脂膏玉。
丁靈忍住笑,「更衣?」
男人生生一激靈,身體劇烈震顫,立刻清醒,「丁……丁靈?」
「我是丁靈。」丁靈伏在枕上哈哈大笑,「不是叮叮鈴。」
男人驚慌失措,遍尋不見中單,只能去拉扯架上搭著的斗篷。
因為老祖宗昨夜燒熱惡寒,外頭把地龍燒得比平日熱一倍都不止。丁靈攏著紗衫都不覺得冷,他竟要去披大毛斗篷。丁靈笑個不住,「老祖宗穿那個,不熱嗎?」
男人立刻收手,隱蔽地把身體移入暗影躲藏,「不……不熱。」
丁靈偏著頭看他,「老祖宗更衣嗎?」
男人一張臉瞬間被血色浸透,慌亂道,「不……」
「老祖宗不更衣嗎?」
「不。」男人難耐地挪動身體,他昨夜不知被丁靈灌下去多少清水,其實難捱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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