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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為聿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大多數時間裡,他都只敢這麼遠遠地看著她,像見不得天光的苔蘚,待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裡,愛意未消退半分,長滿了這一寸天地。
冥冥之中受了牽引,腿朝她邁開,意識到的時候談畫已經發現了他,神情懶洋洋的,透著點冷,跟他打招呼,「你好啊,小叔子。」
張揚而艷麗,也就她敢這麼自來熟地叫他了,以賀為謙對談畫的態度,他是斷不會娶她的,叔嫂關係不成立,與其說她是逗弄賀為聿,不如說是在自嘲。
他沒諷刺她痴心妄想,也不會像別人那樣說她倒貼的樣子很難看,而是道:「心情不好容易導致激素分泌失調和自主神經功能紊亂,破壞人體免疫力,損害各個器官的功能,給身體和心理帶來雙重傷害……」
「你這是在關心我?」談畫挑眉,臉上像是結了一層霜,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說教。
賀為聿望著她不說話,內心越慌亂,表面越鎮定,對她的心思委實說不上清白,卻不能透露出一點,仿佛只是職業病犯了,輪廓冷峻,端的是清雋動人。
「以什麼身份?」
「……朋友。」說罷他的表情緊繃,長睫掃下來,抿緊的唇顯現出幾分緊張,他跟她的關係尷尬,做她的朋友不夠格,是他高攀了。
令他意外的,談畫眼中有如冰雪消融,那份笑晃了他的眼,接受了他的說辭,自言自語:「本來也活不了多久。」
「不過還是謝了。」
她抿了口酒,向他舉杯,以她的身體狀態不適宜飲酒,談畫輕聲地咳,賀為聿以為他聽錯了,想說她的心臟病可以通過手術治癒,不必這麼悲觀,看到她斂住笑意,朝前方看去。
賀為謙身邊又是一張新面孔,和他的新女友你儂我儂,時不時挑釁地看過來,公開打她的臉,這也不是一次兩次,可今天是外公的生日,賀為謙踩到了談畫的底線。
「和賀家的婚約,一定非他不可嗎?」
談畫掰開來解讀,忽略了前綴,回答他的問題,「我也不想,可就是非他不可啊。」
她通知保鏢把賀為謙請出去,實在不行就捆了扔出鄒家,賀為謙憤恨地望過來,不相信她會這麼對他,而談畫卻已經望向別處。
毀滅吧,她真的累了。
賀為謙那頭還在和保鏢理論,談畫身形一晃,毫無徵兆地倒了下去,裙擺劃出的弧度,似翩躚起舞的蝴蝶,在這一刻,她仍舊很漂亮,如果不去看她的表情的話。
賀為聿在她倒地前接住了她,談畫睜大雙眼望著天空,胸悶氣短,唇色發紺,難受地捂住胸口,不見一絲驚懼,「怎麼……來得這麼快。」
「沒想到最後陪在我身邊的,是你啊,我的……『新朋友』。」她有氣無力,強撐笑臉,比哭都難看。
「你別說話了,藥在哪?我送你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
談畫好像看到許多人圍了過來,她也顧不上了,痛感要將她從內撕裂開,意識越來越模糊,她摁住他的手,「別白費力氣了。」
「如果是你,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這是談畫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他懷裡一空,鄒嘉逸推開人群將她抱了出去,賀為聿的心被剜去一塊,冷風呼呼地往裡灌,後面他是怎麼回家的,已經記不清了。
不對,那天晚上他沒回去,路上收到她離世的消息,在車裡枯坐了一夜。
那時賀為聿以為的「非他不可」,是談畫把真心交了出去,愛了不該愛的人,才會有此一言,她說「如果是你」,箇中深意賀為聿不明白,人都不在了,糾結這個又有什麼意義。
直到他突然發現了系統的存在,了解到她不被理解的偏執執拗背後的真相,驕傲如談畫,成了系統的提線木偶,被要求去攻略一個不值得的人,賀為聿震怒,線索像珠子一樣被串聯,他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知道得更早一點。
賀為聿發現自己對嫂嫂有了不該有的心思,他盡力避開她,以為這樣就是對她好,幸福的表象是一戳即破的泡沫,賀為聿能做的有限,但他也許可以減少賀為謙給談畫帶來的傷害。
葬禮是在一個陰雨天,雨絲細如銀針,扎進皮膚里,深入骨髓的冷,這陣子鄒賀兩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賀為聿來之前賀為謙已經到了,和在場的保鏢說著什麼。
作為前任姑爺,賀為謙的輕浮放蕩是出了名的,鄒家上下沒一個人待見他,談畫人都被氣沒了,裝都不屑於再裝。
秘書踮起腳給賀為謙打傘,兩個人淋了個透濕,賀為聿看見賀為謙跪了下去,佝僂著背,不復從前的高高在上,他是來認罪的。
鄒嘉逸冒雨趕來,目眥欲裂,朝著賀為謙心口狠狠踹了一腳,人被踹翻,好一會沒有反應,癱在地上像一團死物。
他拒絕站起來,低頭給鄒嘉逸認錯,賀為聿聽見賀為謙說了很多個對不起,約莫是肋骨斷了,受了很重的內傷,血跡在唇邊漫開,任由鄒嘉逸在他身上發泄。
賀為聿對同胞哥哥沒有一絲憐憫,經過時腳步未停,這僅僅是個開始,連這都受不了,之後怎麼承受他的報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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