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之後傅雪容來了。
在服務生引路之下,莊在已經走到包廂門口,可實在想抽一根煙,好像內在已經失衡,必須要藉助外力來壓制,否則他可能沒有辦法再繼續保持正常的狀態。
問了路,找了店,終於抽到了煙。
打火機是從櫃檯前結帳時拿的廉價塑料款式,不防風,著急點煙的時候,要用另一隻手護著抖動的火苗。
煙也是隨便買的,一個從來沒抽過的牌子。
因他站在櫃檯前時,裡頭的老闆問他平時喜歡抽什麼煙,他想不起來,他本來就不怎麼喜歡抽菸,談何喜好,便問哪種勁比較大,老闆拿出一個薄荷綠的盒子從玻璃上面甩過來,說:「抽過這個沒,要不試試這個?」
出了店門,拆了煙盒外頭那層玻璃紙。
沒嘗出來和以前那些煙有什麼區別,效力一般,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好,尼古丁經過喉管肺腔,並不會讓人舒服。
倒像是以一種不舒服去壓制另一種不舒服,讓人獲得短暫的麻木。
但他還是被傅雪容看出來不對勁。
「你今天的這『偶爾抽一支』來的有點突然,怎麼了?不會是因為我跟舒怡的事吧?那個姓文的,跟你說了不好聽的話?」
「那倒沒有。」說得也只是實話而已。
「諒他也不敢。」傅雪容鬆了一口氣。
旁邊有家很小的咖啡店,剛剛茶室的普洱傅雪容喝不慣,一滴沒沾,此刻買來兩杯咖啡,坐到莊在旁邊的位置上,想到自己料理乾淨一樁事,傅雪容靠著椅背,姿態輕鬆。
而接過咖啡的莊在,則弓著背,兩手搭在膝上,如盤桓在迷茫霧氣里。
自顧回味著,傅雪容冷哼一聲,說到剛剛與文卓源的見面情況,評價起文卓源來,說他終於明白莊在說的不堪。
「這個男人可真窩囊,一面賊心不死,一面又敢做不敢當,我問他現在還喜歡徐舒怡嗎,他居然都不敢認,沒種!」
聽著傅雪容這番話,莊在在心里念過「窩囊」這兩個字,他先是想到他的父親莊繼生,隨後想到自己。
不知道莊繼生看到如今的他會不會很失望。
上大學之前,莊在菸酒不沾。尤其是抽菸這一項,他從小敬而遠之。
高中時候,很多男生私下裡,有癮沒癮,多少都會接觸,抽菸像是年少時特有成熟標誌和新奇時髦。
連司杭也抽,他跟雲嘉說,只是抽著玩。
但是莊在從沒有。
他從小就沒有獵奇心理,對一些無傷大雅的「玩一下」不感興趣。
小時候有蝴蝶飛到他肩上,莊繼生瞧見了,用掌心極快地攏住,跟他說找個塑料瓶子裝起來,帶回去玩吧。他小心翼翼攏著手接過來,感受到手心里輕軟的蝶翼不斷地掙扎扇動,很快就把蝴蝶放走了。
它是很漂亮,但小時候的他也清楚,他養不活,帶回去,明天早上就會像鄰居家小孩困住的幾隻蜻蜓一樣,癱死在塑料瓶底。他不想這樣玩。
長大後,依然能對一些「玩一下」「試一下」保持理性心態,比如抽菸,高三暑假黎陽就丟過外國煙給他,但他沒興趣。
莊在第一次抽菸,是大二,黎輝生意上的一個朋友,硬塞給他的。
那人是今晚的主賓,局就是為他攢的,這人要是不高興,這一晚,這一大桌子人,吃肉的喝湯的全都沒戲唱,所有人都捧著他,唯恐刻意維持的好氣氛跌下來。
這類人瞧著文質彬彬,喜好附庸風雅,大道理張口就來,莊在謙遜禮貌地表明自己還在讀書、不抽菸,他反倒強硬起來,讓莊在今天試試。
「也早就成年了嘛,男孩子在外面要學學應酬,莊在啊,男人抽菸喝酒也是一門學問,要下功夫學啊,可別辜負你叔叔這麼看重你。」
男人哈哈大笑著,用力地拍拍莊在的肩,問人要來打火機。
火光在眼前不可抗拒地按亮那一瞬,像賣火柴的小姑娘手裡的那根擦燃的火柴。
倏的,讓莊在想起了莊繼生昔日的音容笑貌。
小時候,莊繼生點頭哈腰給工地上的小工頭塞煙,盼著人家有活的時候記著自己,一番場面上的客氣推拒後,兩整包煙塞進工頭的兜里,莊繼生另拆一盒,給對方點上,然後自己也抽上一隻,同人攀談聊天。煙抽完了,工頭就走了。
莊繼生轉頭艱辛地舒上一口氣,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莊在,先侷促一瞬,然後笑了笑對兒子說,你以後可千萬別抽菸,不是什麼好玩意兒,以後別像我這樣窩囊,好好讀書有出路,我兒子聰明,以後當個體面人。
陳文青也是恨人抽菸的,平時在家給黎陽整理衣服,聞到煙味都要罵上一頓,恐嚇黎陽,說新聞上都說了抽菸折壽。
那晚卻笑著說:「阿在,趙叔叔教你道理呢,還不謝謝?」
謝當然不能光說兩個字,他連喝了三杯白的,感謝對方的點撥教導,他受益匪淺,高度酒生咽下去,辣到氣管像被燒熱的刀子割開。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