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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陸驍低下頭去,低嗯一聲。

  窗外日光悠長,看不見盡頭,一切如春日般好,又如寒冬般冷。

  “我前兩天做夢夢見你爺爺,老頭兒挺好的,他說啊,人這一生啊,就是遺憾太多,譬如他,到死也沒見著他的排長,還托著我再給他找找,興許還活著呢。”

  林清遠說這話時,口氣特別輕鬆,難得臉上還掛了慈藹的笑,跟平日裡不苟言笑判若兩人:“你爺爺託夢讓我告訴你,你小子順風順水地活了三十年,從小不管是大劉還是老孟幾個,都喜歡捧著你,幾乎沒怎麼受過挫折,這次的事兒,正好去鹿山磨練磨練,男人就得吃點苦,不是所有人都能順著你,但身為一個軍人,你得時刻牢記你的責任,出去了,別給你老子丟臉!”

  “是。”

  “老爺子那話還記得嗎?”

  “記得。”

  “背一遍。”

  他忽然挺背,一字一句道:“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

  “再給你一句。”林清遠說:“男兒當展凌雲志,恪守本色赤子心。不管別人背後怎麼戳你脊梁骨,該做的還得做,時間會證明一切。”

  ……

  大概是南初決定要去美國之後,南月如鬆弛了對她的管制,倆彪形大漢仍舊回到門口查進出人的身份。

  這天西顧進來,被倆保鏢攔著盤問了許久,直到南初開口:“那我助理,你倆有完沒?”

  兩人互視一眼,放行。

  西顧提著一箱滿滿的車厘子進去,給她放到床頭,扯了張凳子在她床邊坐下,“他們在查誰啊?”

  南初:“我男人。”

  西顧一愣,“查到會怎麼樣?”

  南初想了想,“扔下去?還是帶到我媽那兒?”

  西顧無法理解,晃晃腦袋,覺得這世界太瘋狂,“要不要我幫你去通風報信?”

  南初搖搖頭,“不用了,除非他自己出現,否則你找不著他的。”

  西顧倒吸一口氣,“特務啊?”

  南初扯了下嘴角,放鬆道:“也許吧。”

  不然怎麼到現在還不出現?

  短暫的玩笑過後,氣氛再次沉了下去,西顧知道南初心情不好,努力講些好玩的事兒讓她高興。

  南初興致缺缺地聽著。

  直到——

  說到某個人時,西顧臉上出現一抹不尋常的暈紅,她恰巧抓到,一挑眉:“在一起了?”

  哎呀。

  西顧害羞,撥撥頭髮,低低頭。

  南初笑了,心下瞭然,毫無顧忌地說:“看來還做了不可描述的事兒?”

  西顧臉更紅,頭埋得更低,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說多了,怕傷到她。

  南初無所謂地笑笑,“挺好的,我過段時間去美國了,雖然有時候韓北堯不太靠譜,但有他照顧你,我放心了。”

  西顧猛地抬頭,震驚滿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反覆確認:“你要去美國?我怎麼沒聽說啊?”

  南初揉揉她的腦袋:“因為我誰都沒說呀。”

  西顧忽然吸了吸鼻子,“什麼時候走?”

  “下周。”

  恍如一個晴天霹靂,直接砸下來,西顧蒙圈了,想到她要走,心裡又是一陣難過,“你不拍戲了?你男人知道了嗎?”

  南初搖搖頭,口氣輕鬆:“還不知道呢。”

  聽她這口氣,西顧差點兒就哭了,這麼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一直都清楚,南初這人不善表達情緒,越難過的事兒從她嘴裡說出來就變得越輕鬆。

  結果,那晚上,南初還哄了西顧好久,才把人哄走。

  好久好久她都能想起南初那晚上說的話。

  “我以前跟你說,堵不上別人的嘴巴,那就捂住自己的耳朵,其實那是鴕鳥行為,以前別人罵我,我就不去看,不去想,把這些屏蔽在外,然後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保護了我自己,可我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這是我媽教給我的,二十來年,我什麼都沒學會,就學會了兩個字,逃避。”

  看似很灑脫,實際是縮在自己的殼裡,仍憑外界怎麼敲打,她自有一方天地。

  南初笑了下,眼裡忽然有些光,比窗外的月光還亮。

  “後來我認識了林陸驍,他教給我的,要開朗,要樂觀,要秉持良善之心,對祖國滿懷希望。”

  西顧沒見過林陸驍,聽著南初的描述,她對這個男人越發好奇了。

  南初又搖搖頭:“這些還不夠,我發現我善良了,可別人對我不善良,我只有足夠強大,才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西顧是哭著走的。

  她真覺得南初有點變了,以前的南初有點冷漠,對世界冷漠,刻意冷漠,她不是不在意,她只是用冷漠假裝自己不在意。而現在,南初整個人都很輕鬆,人一旦有了方向,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月色漸濃。

  南初出去陽台抽支煙的功夫,就看見了林陸驍,他正倚著車門抬頭看她這邊。

  個把星期沒見。

  黑夜罩著他,人影被月光拉得老長,他一身黑色衝鋒衣,拉鏈拉到頂,遮了半張臉,露出一雙微微上翹的桃花眼,目光在她這一層樓里打量,發現目標後,定在她身上片刻,隨手把拉鏈拉下來,起身朝她這邊過來。

  不是樓梯方向,而是走到陽台的外牆下。

  剛在樓下碰到嚴黛,善意提醒他別走正門,可能會被帶走去見丈母娘。

  他倒不是怕見到南月如,只是現在,他不想耽誤時間,他想先見南初。

  十一點半。

  住院部大都熄了燈。

  一個黑色的身影順著外牆的窗棱、空調外機、以及牆上幾塊擋水板借力順勢爬到三樓。

  南初眼睜睜看著他徒手上來,借力翻身,擋水板一晃,她想尖叫,又怕引人注意,死死捂著嘴。

  結果林陸驍就很淡定地腳踩牆面一個翻身抓住了旁邊的窗棱。

  最後一下,兩手直接撐住陽台的欄杆,翻身落地。

  就這麼活脫脫地站在南初面前。

  “你瘋了?摔下去怎麼辦?”

  林陸驍捏著小姑娘的臉仔細看,一笑,“想我沒?”

  南初氣得要死,“你別總幹這麼危險的事兒,行嗎?”

  “真生氣了?”林陸驍把人摟進懷裡,低頭用下巴蹭蹭她的頭頂,“下次注意,我是真想你了。”

  南初伸手抱了抱他。

  這一動作直接導致林陸驍想把她推進去扔到床上,但想想這小姑娘身子弱,再禽獸也干不出在人家病床上做這事兒,忍了忍,低頭親了兩口了事。

  結果,南初直接把他推進去,騎到他身上,手“嘩”一下把他衝鋒衣拉鏈拉到底。

  林陸驍一把擒住她的手給她反過來壓到床上,眼裡都是壓抑:“這還是在醫院!”

  “沒事。”

  南初被壓著,頭髮散了一枕頭,她眼裡都是水,直接仰頭去堵住他的唇,力道過大,第一下撞到他的唇角,第二下才含住他的唇,舌尖去撬開他的,慢慢滑進去。

  就跟以前他親她似的,一點一點的慢慢挑逗著他。

  這一下把火點著了。

  南初出乎意料的熱情簡直讓林陸驍要爆炸,他只覺渾身血液全往一處涌,倆眼睛猩紅,直接把人壓在底下,坐起身。

  裡頭沒有開燈。

  就這淡薄的月光,南初聽見他解皮帶的聲音。

  ……

  窄小的單人床做工不夠精良,跟散架似的,加上林陸驍這一八幾的大高個兒,只要稍稍動一下,那床就震得“咯吱咯吱”響。

  床一響,門口就傳來,“南小姐,你在做什麼?”

  南初惡作劇上身,盯著身上的人,故意慢緩緩地說,“做——睡前運動。”

  ……

  做完,南初靠著床頭穿好衣服,林陸驍洗完澡裸著從廁所出來。

  她目光往他腿間那偃旗息鼓地一坨瞧了眼,又轉回,林陸驍穿上褲子,沒穿上衣,露著坦實的胸膛,一邊扣皮帶一邊走到她床邊,伸手揉了揉她頭髮,“有個事兒跟你說。”

  南初點頭,“你說。”

  林陸驍把她耳邊的碎發捋到耳後,“我下周去鹿山,得去一年,回來的機會少,你在這兒——”

  “隊長,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冰冷到讓林陸驍覺得,剛才那一切,仿佛是他的春夢。

  “別開玩笑。”林陸驍捏了捏她的耳朵,警告似的。

  結果被南初側了側臉,擋過去,“我說真的。”

  人的大腦在接收一些壞消息時,會分泌出一種神經元抵抗這種消息的來源,直到——

  無法抵抗,慢慢進入腦中樞神經,才意識過來。

  哦,是現實。

  林陸驍這個過程有點長。

  南初說完,他沉默了好一陣,背對著她坐在床邊,才問一句:“為什麼?”

  南初脫口:“累。”

  是真累,累並快樂吧。

  林陸驍陰著臉,瞥了下頭,“我不同意。”

  南初:“我下周去美國。”

  如果說之前的分手只是讓他覺得無奈,但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林陸驍,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已經選擇了要離開。

  但他仍舊選擇壓抑怒氣,慢慢地一字一句問:“去美國幹什麼?”

  “上學,我媽找了所學校,把之前拖欠的學業先完成。”

  林陸驍聲音也沒了溫度,他的耐心在認識南初之後就日益見長,“你去你的美國,完成學業就回來。”

  鹿山只用一年就能回來,再不濟,她兩年總能完成學業了吧?

  “其實你我都清楚,等待是漫無目的的。我要完成的不止學業——”

  這個過程很漫長,一年不短,十年不長。

  他忽然彎腰,背脊弓著,手搭在腿上,氣急敗壞打斷她:“那你想怎麼樣?!”

  她漠然,手去摸他的黑髮,目光眷戀繾綣。

  “說實話,輿論爆發的那刻,你有沒有一瞬間的後悔?你父親入院你很自責,同樣,在這件事上我很自責。”

  林陸驍站起來,直接抽了邊上的衣服,一邊從頭上套進去一邊一字一句陰鶩道:“除了分手我不答應,其他的隨你。”

  然後是外套,拉好拉鏈,林陸驍盯著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沒情緒道:“走了,你還有什麼要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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