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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奶娘陪笑道:“少吃一點也不礙事。”

  “不是不礙事。”初盈正色道:“他要就依了他,一哭又依了他,將來就會慣出毛病來,學會拿哭來威脅大人,不能事事由著他的性子。”

  章奶娘訕訕,“奶奶說的是。”

  “你是重哥兒的奶娘,他好了,少不了有你一份功勞。”初盈許諾了一句,又怕她打馬虎眼,鄭重道:“我說的話要記在心裡。”

  重哥兒是謝家長房的嫡長孫,得的又晚,家裡人對他都多有縱容遷就,若是父母再不認真約束,擔心養壞了孩子。

  ----小叔子的前車之鑑猶在,不免嚴厲了些。

  章奶娘有些麵皮漲紅,忙道:“記住了。”

  簡媽媽在旁邊笑道:“人家都是嚴父慈母,到了我們重哥兒這裡,卻是嚴父嚴母,長大了一準兒是個懂規矩的。”

  初盈也不想氣氛太過沉重,緩和神色,“抱重哥兒出去吧。”

  重哥兒扁著小嘴,一雙烏黑的眸子裡汪著淚水,眼巴巴的看著桂花糕,最終還是被章奶娘抱了出去。

  甘糙進來道:“奶奶,夫人讓你過去一趟。”

  婆婆一直消沉不願理會別人,今天突然傳話,想來是心勁兒轉過來了。

  初盈心頭微松,趕忙收拾一番過去。

  進了門,只見晏氏和錦哥兒也在,略有些詫異。

  錦哥兒快一歲半了,早就走得穩穩噹噹的,說話也早,在奶娘的教導下,小小聲喊了一句,“大伯母好。”

  初盈沖他微微一笑,“好。”

  謝夫人穿了一身絳紫色的暗花大襖,帶了金釵,雖然還有憔悴之色,但瞧著的確是精神好了些,開口道:“坐罷。”

  一副要談正事的樣子。

  初盈正在思量,就聽婆婆道:“先帶錦哥兒出去。”將丫頭婆子撇得乾乾淨淨,靜默了一陣,看向晏氏,“我想過了,你還是另外擇人嫁了罷。”

  婆婆讓晏氏改嫁?初盈大吃一驚,抿嘴不敢吭聲兒。

  143、將傾(下)

  “娘……”晏氏是當事人,比初盈更加震驚,——難不成自己和母親說話,被小丫頭們聽了去?帶著三分不安,小聲道:“怎麼這樣說?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不為你有不有。”謝夫人的眼神柔和了些,更多的卻是傷感,“孀居的日子不是那麼好過的,我是過來人,你實在是太年輕了,沒必要吃那份苦頭。”

  初盈有些尷尬,這種事不是應該避諱一下?遲疑道:“娘,要不我先出去……”

  “不用。”謝夫人語氣篤定,“還有話要跟你說。”繼而看向晏氏,“老五走了有半年了,該哭的哭過,該傷心的傷心過,以後自己好好過日子罷。”

  晏氏目光驚慌,跪下道:“娘,是不是兒媳哪裡做的不好?我並沒有……”眼淚不自覺的掉下來,“我能守著錦哥兒的……”

  謝夫人也紅了眼圈兒,但執意道:“你還是另外擇人吧。”

  初盈插不上嘴,只好默默的給婆婆遞了帕子。

  晏氏一直低頭哽咽難言。

  謝夫人接著道:“你走了以後,錦哥兒就由我養著,將來我不在了……”視線轉向初盈,“就由你來照看。”

  初盈聽得一陣心酸,難過道:“娘你別胡思亂想,錦哥兒和重哥兒還小,我又年輕,將來還要靠祖母指點著呢。”

  “我知道,我知道。”謝夫人說了一陣話,似乎有些累,往椅背里靠了靠,“今兒當著老五媳婦的面,你先把這件事情答應下來,不然……,她也不能安心的走。”又道:“你放心,並不是過繼給你們長房,你只是大伯母,幫著照看一下侄兒。”——

  意思是,不會因為錦哥兒年紀大,就占了重哥兒的嫡長孫位置。

  初盈不由默然,——晏氏才得十七歲,當然還是另外改嫁了的好,而自己是做大伯母的,即便婆婆不交待也會照看錦哥兒。

  婆婆這麼做,不過是想讓晏氏安安心心的離開。

  於是鄭重應道:“娘放心,我和長珩必定待錦哥兒有如親生,和重哥兒一樣……”

  話未說完,晏氏那邊“哇”的一聲,用帕子捂了嘴,痛哭起來——

  倒好像是初盈搶了她的兒子。

  可是謝夫人再明理,能讓守寡的兒媳改嫁,也斷不能讓她把孫子帶走,謝家又不是薄祚寒門,——別說一個錦哥兒,就是十個也養得起。

  晏氏可以放走,錦哥兒卻肯定要留下來的。

  初盈無法去勸解晏氏,都是做母親的人,母子分離的心情能夠理解,同時站在謝家兒媳的立場,亦不好開口多說什麼。

  晏氏淚水漣漣,哭道:“娘……,我不改嫁,別把我和錦哥兒分開。”上前抓住婆婆的衣襟,哭得緩不過氣兒。

  謝夫人本來身體就不大好,再者失去小兒子滿是傷心,身心倦倦的,由著晏氏哭了一陣,只對初盈道:“你下去安排,明兒請晏夫人過來一趟。”

  那邊早有丫頭扶了晏氏,勸道:“奶奶快別哭了,夫人該進去歇息了。”

  晚上謝長珩回來,聽了此事,頓時臉色一變,連飯都沒顧上吃就去了上房。

  “母親。”他有些著急,有些不解,“你怎麼讓老五媳婦改嫁?”

  “不改嫁還能怎麼樣呢?”謝夫人淡淡道:“她才十七歲,難道真的要她為老五守一輩子寡?”憶起往事,“當初你爹走的時候,我已經過夠了榮華富貴的日子,再看著你和老五兩個,不論多苦都能忍……”說到此處,又是一陣傷心落淚。

  謝長珩有些默然,片刻後道:“五弟才走了半年,也不用這麼急……,怎麼也等錦哥兒大一些……”有些語無倫次,“這般薄情!”

  “罷了。”謝夫人不無傷感,“他們倆哪裡來的情分?小兩口本來就不同心,還要讓她年紀輕輕守寡,日積月累必定生出怨氣,連累了錦哥兒,也讓家裡的氣氛不好,不如放了人大家好過。”

  謝長珩像是一時難以消化,沒有出聲。

  謝夫人又道:“再說初嫁從父母,再嫁由自己,等到她有了那個心思,便是想攔也攔不住的,不如現在好聚好散,大家還留下一份情面。”

  正如謝夫人猜想的那樣,次日晏夫人過來時,聽說謝家主動放人,千恩萬謝的,堅持要把晏氏的陪嫁留下來。

  “給錦哥兒傍身。”晏夫人也是傷心,哭了一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心疼女兒,若是有冒犯的地方,切莫怪了錦哥兒。”

  謝夫人冷淡道:“錦哥兒是我嫡親的孫子,老五留下的獨苗,夫人不用擔心。”語氣里已經有了疏離,更是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

  晏夫人只得無奈起身,去領自己女兒。

  晏氏原是不願意的,奈何婆家不要,娘家堅持,再者想想去了丈夫,又有哪一點值得自己留戀?唯一舍不下的,便是兒子。

  晏夫人勸道:“傻丫頭,錦哥兒是謝家的嫡子嫡孫,五房的獨苗,你大伯又不是不講規矩的人,將來少不了他的那一份。”紅了眼圈兒,“你才多大一點兒,哪裡能夠一輩子守寡?那可是要苦到黃連心裡去的。”

  “我捨不得錦哥兒。”晏氏大哭,丈夫再不好,兒子卻是自己懷胎十月生的,一天一天看著他長大,——那可是自己的心頭肉啊。

  母女倆哭了半日。

  晏夫人又道:“你的嫁妝咱們也不要了,算是對得起謝家。”

  生怕謝家的人反悔,遲則生變、夜長夢多,最後不管女兒願意不願意,叫了晏家的僕婦進來,連拉帶扯就要強行帶走。

  “娘。”晏氏跪了下來,決然道:“我走,請容我去拜別一下婆婆。”

  不走又能如何?母親已經來接人,自己堅持留下來婆婆一樣不喜,而且一想到丈夫是為蘇氏死的,心頭就有無限怨氣。

  狠一狠心,暫且不去想兒子便罷了。

  跪拜婆婆原本就是應該的,晏氏去了上房後,又去了長房,竟然給初盈磕了頭,“我自問不配做錦哥兒的母親,今後懇求大嫂多加照看。”

  簡媽媽皺眉,“五奶奶起來吧,別折了我們奶奶的壽。”——

  侄兒父亡母嫁,做大伯母的本來就有責任養育,哪裡用晏氏來磕頭?傳出去,倒似自家主母不情願一樣。

  “不為錦哥兒,大嫂也受得起這幾個頭。”晏氏堅持磕了頭,紅著眼睛道:“自我嫁進謝家,多虧娘的關心,大嫂一直以來的照顧。”語音哽咽,“這怕往後……,再也沒有這麼好的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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