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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仿佛猶豫般的一聲長吟,從舟頭到舟尾,漫長得讓人牙酸。
申少揚的意識有些模糊,慢了一拍才意識到這一聲「嘎吱」究竟意味著什麼,他猛然回過頭——
巨大的風刀如有實質,從雲頂墜落,斬向即將四分五裂的飛舟。
「飛舟要翻了!棄船!」耳畔是誰在大吼。
「轟!」
傾天墜日的一撞,摧枯拉朽的崩裂。
申少揚只覺腳下驟然一輕,那艘似乎堅不可摧、能抵擋金丹妖獸三千里追擊的飛舟,在這雷霆萬鈞的一撞里,無可挽回地崩毀了。
他想運起靈氣維持在半空中的,可他血流得太多,意識有些模糊,還沒來得及動作,就已如那艘四分五裂的飛舟一樣,沉沉墜入深不見底的湖水。
混亂的餘光里,他瞥見在風雨里勉強低飛的祝靈犀和富泱,他們看起來也很狼狽,只是不像他一樣倒霉,沒有被風刀擊中,也比他藏有更多底牌,此時仍有餘力,望見他墜進湖水,還不約而同地朝他扔了幾枚符咒和法寶。
可是來不及了。
「咕咚。」
申少揚栽進深水。
湖水裡有更多的玄衣苔,聞見血味便像是發了狂,不知究竟都從哪裡來,轉眼聚來無數群,鋪天蓋地,將整片湖水都染紅。
申少揚模糊的意識都被嚇清醒了。
被這望不見盡頭的玄衣苔纏上,十條命也不夠死的,他只是來參加比賽,不是來送命的!
「前輩前輩!」他急得在靈識戒里大叫。
衛朝榮在靈識戒里無言。
挨了一下風刀,又墜入湖水中,申少揚基本是和頭名絕緣了。
他也可以附身申少揚奪得頭名,可他的魔氣太明顯,在周天寶鑑的映照下無所遁形,從此世人便會認定申少揚是個魔修。
這一千年後的世界,還容得下一個魔修嗎?
「你還有生路。」終於,他開口,聲音沉冽,一如往昔平靜,「就在你的手裡。」
申少揚疑惑,「什麼意思?是什麼生路?」
衛朝榮聲線沉沉,「你還有一把劍。」
絕境裡的生路,要向死中去求。
申少揚差點握不住手裡的劍。
他充滿悲憤地想:這下他可終於知道前輩當初是怎麼闖過天魔峽的了。
「不願死,」衛朝榮冷冷說,「就要求活。」
*
曲硯濃走下金座。
裁奪官席位間慢慢地安靜下來,這些在五域或多或少有薄名的修士齊齊地朝金座的方向望去,目光凝聚在曲硯濃的身上。
「仙君。」高高低低、長短不一的問禮里,她走入人群,眾星捧了月。
最後一場比試,又有仙君親臨,坐在席間的元嬰修士數以十計,也不知平日究竟居於哪座仙山,消息如此靈通,人脈又如此強大,趕得上這一局。
淳于純站在人群里,向前走得離曲仙君近些,惹來周圍人白眼,然而對方看到她的面容,認得她是這一屆的裁奪官,終歸還是不情不願地往邊上挪了挪,給她留出位置。
這感覺十分奇妙,明明淳于純早已成了旁人眼中的大人物,習慣了無論走到哪裡都受人追捧的日子,可此刻她站在人群里,卻好像回到了數百年前,仍是個無名小卒,只能滿懷期待和向往地望向人群中心的那個人。
在曲仙君面前,沒有大人物。
這裡除了戚長羽和衛芳衡,誰都不熟悉曲硯濃,見到這位仿佛從傳說里走出來的化神仙君,再能言善辯的修士也學了緘默,拘謹地望著曲仙君,誰也沒敢說話。
曲硯濃並不在乎。
她很隨意地掃過人群中的每一個面孔,泛泛地寒暄,「諸位觀這一屆的應賽者如何?」
如何麼,當然是很好的——連曲仙君都願意賞光,怎麼可能不好呢?能修練到元嬰境界的修士,少有缺心眼到這份上的,一時間,整個裁奪官席位俱是讚嘆聲。
曲硯濃好像也不在意真心或假意。
她又隨口問:「這三人里,你們都看好誰?」
這問題的答案就豐富多了,三個應賽者各有所長,背景各異,哪怕再笨口拙舌的人也能說上兩句。你一言我一語,氣氛便熱鬧起來。
無論怎麼討論,祝靈犀出身名門,根基紮實,富泱路子稀奇,底牌很多,翻來覆去也就這些話了。
「看來,沒人看好申少揚?」曲硯濃微微抬眉,目光流轉,似是好奇。
當然沒人看好申少揚,他都挨了一下風刀,掉到湖水裡去了,遇上成千上萬的玄衣苔,根本就是必死之局。
「應賽者們登上飛舟前,都受過符籙加持,陷入死局後會自動激發,護住性命。」淳于純適時地說,「畢竟是天下第一險關,對築基修士來說還是太勉強了。」
這還是三名元嬰裁奪官從曲仙君誤入的那局裡得來的教訓,比試歸比試,不能讓應賽者丟了性命,激發了閬風之會的保護符籙,至少性命無虞,也就與最終的頭名無緣了。
在淳于純看來,申少揚激發保護符籙也就是一時半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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