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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硯濃輕輕地點頭,既沒贊同,也沒有反駁。
她的視線越過人群,透過周天寶鑑,久久地凝視那幽深不見底的湖水。
「哎,不對吧?」不知是誰忽然想起什麼,聲音開始時很大,說著說著又輕了一點,好似在悄悄觀察她的反應,「仙君不是在碧峽藏了一件利器嗎?現在還沒見到呢。」
也不怪這事被人淡忘,三個應賽者初一到碧峽,就被滔天風浪打得狼狽求生,一人落水、兩人棄船,前後加起來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
此時被人提及,眾人才紛紛想起,充滿好奇地望向曲硯濃,指望能從正主這兒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能被曲仙君成為「利器」,多少得有點過人之處吧?
唯有衛芳衡最了解曲硯濃,知道後者一定不會說,因此獨獨問,「將頭臨白刃,猶如斬春風,何解?」
在一眾元嬰金丹修士好奇又困惑的注目中,高山清雪般縹緲出塵的化神仙君渺渺地一笑,言不經心,玄之又玄。
「本就無解,何必求解?」
*
幽深的湖水中,滿眼是紅。
在密密麻麻猶如血海的玄衣苔中,藏著一個隱約是人形的身影,揮著一柄覆滿紅苔的劍,動作遲緩而僵硬,卻始終沒有放棄。
申少揚已到極限了。
他竭盡全力,也只能僵硬地揮劍,像是一具簡陋的傀儡,一切只是徒勞。
「前輩,我是真的闖不過這一關了。」他說。
衛朝榮看得很明白,申少揚確實盡力了,這一切也並不能算是他的錯,他的對手們都來自底蘊深厚的大宗門,同樣是在閬風之會聽到比試地點在碧峽,申少揚還茫然無知,富泱和祝靈犀卻早就能想起碧峽的傳聞、知道如何應對了。
方才在飛舟上,只有申少揚對玄衣苔一無所知,一照面就中了招,繼而亂了心神,不慎中了風刀,墜入湖水。
一步先,步步先。
這就是出身大宗門的底氣,甚至根本不是祝靈犀或富泱有意為之,這根本就是刻在他們骨子裡的東西,藏在從小聽過的傳聞軼事、長輩閒話里,隨著長大而漸漸淡忘,直到身臨其境,又霍然拾起。
牧山宗擠破腦袋都要重歸上清宗麾下,心心念念所求的,就是這點祝靈犀和富泱甚至意識不到的東西。
可話說回來,旁人生而即得的東西,有些人就是命中沒有,難道就該甘心俯首了嗎?
「她不會設下死局。」衛朝榮冷淡地說,「一定給你留了生路。」
申少揚意識已有點模糊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仙君確實留了線索,可我解不開啊!」
仙君所說的一件利器、一條提示都明明白白,可利器他找不到、提示他參不破,那玄之又玄的機鋒根本不是申少揚這樣的散修能解的。
衛朝榮默然。
過了好一會兒,他聲音低沉,仿佛帶著幾分思索,「你全力催動破浪式,破開水面。」
申少揚感覺這完全是在自尋死路。
湖水上方,風刀狂浪此起彼伏,比水下的玄衣苔還要危險,玄衣苔擋不好,最多也只是被寄生,可風刀若擋不住,那就直接玩完了。
以他現在筋疲力盡的狀態,怕不是一出水面就該再挨一刀。
可他琢磨了一會兒,同樣是狼狽,被風刀擊中,比起在湖水下被玄衣苔五花大綁,應該是前者更體面一點吧?
他想到這裡,忽然又榨出了一點力氣,凝聚起靈氣,握緊劍柄——
*
弱水苦海上方,祝靈犀已飛過半山,峰頂就在眼前,再行過一程就到了。
她飛得不容易,身上帶著的符籙都用光了,靈氣也幾乎耗盡,左腿上還是留下了一道猙獰的傷口,幾乎讓她喪失行走之力,攀登峭壁時,連一點力都借不得。
貼近山岩的地方,不易被風刀刮中,如今靈氣不足,她不敢賭自己的身板是否能扛風刀,因此在掌心畫了符籙,能幫助她固定在山岩上,一步步往上爬。
「咔噠。」
她扒著的岩石發出一聲輕響,祝靈犀累到了極致,竟在腦海一片空白中,下意識地向上奮力一躍,左腿霎時血流如注,她卻沒顧上疼。
「砰!」
就在她奮力躍起的下一瞬,她方才所扒著的山岩從峭壁上轟然滾落,轉眼淹沒在風浪里,瞧不見一點蹤跡。
祝靈犀心裡無限後怕:若非那下意識的一躍,現在她就前功盡棄,隨著山岩一起墜入湖水裡了,以她底牌出盡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再爬回來。
碧峽當真是天下第一險關,就連最平緩的弱水苦海也殺機四伏,這裡根本不適合任何修士生存!
偏偏就是這樣的人間絕地,養育了一個曾名震天下的宗門,也不知當年的碧峽,每年有多少冤魂葬身在滾滾風濤、茫茫紅苔下,其中又有多少是碧峽自家弟子。
想到這裡,祝靈犀忍不住向下望了一眼,湖水幽深如血。
申少揚剛才墜入湖水,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雖說她能猜到閬風之會的裁奪官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絕不至於讓應賽者死在比試中,但碧峽的險惡由不得人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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