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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加思量,她及時又轉回了身來,喊了一聲“三七”,問道:“五表哥現下可在?”

  三七正貓著腰在找元寶,聞聲愣了下,直起腰來面向她,神色怪異地回道:“五爺先前說,怕是您要找他,是以哪也沒去就在屋子裡呆著呢。”

  夏柔心道自己撞見了他和連家三姑娘私下會面的事,他鐵定是惦記上了,莫名有些心裡發虛。

  屋子裡,蘇彧正在炙茶,就著文火,姿態嫻熟,聽見她進門的響動,抬眼朝她看了過來,口氣淡淡地道:“勞煩你送元寶回來。”

  夏柔剛準備找張椅子落座,聽見這話,頭皮一炸,差點跌倒。

  勞煩?!

  她認得他十幾年了,他何時同她說過勞煩?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夏柔心神凜然,趕忙擺手搖頭:“哪裡的話,五表哥客氣了。”

  空氣里瀰漫著茶餅散發出的陣陣清香,蘇彧驀地笑了一下,定定看著她道:“站著做什麼,坐吧。”

  夏柔心裡咯噔了一下,他竟然還主動招呼她坐下說話,真是見鬼了。

  她扶著椅子把手,小心翼翼落了座,斟酌著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姨母在撮合他們倆這件事上意外得固執,保不齊在見過她後又同蘇彧談過話——那樣的話……

  雖然尷尬,但倒是省了她的事。

  她略微放鬆了一些。

  這時候蘇彧卻道:“我只知道你知道了旁人不知道的事。”

  夏柔一驚,下意識向他眼裡看了去。

  他瞳仁漆黑,有種成竹在胸的深沉意味。

  那黑色是鈍的。

  “白日裡,你眼見連三同我會面卻沒有阻攔,反而抱著元寶避開了,顯見得是猜出了連三和我的關係。但在此之前,你從未見過連三,不知情的人當時必定是要遲疑困惑的,偏偏你反應那般迅速……可這事只有我娘和大嫂知曉,大嫂不會特地去告訴你,那便只有我娘了。”

  炙好的茶餅擱在一旁,漸漸冷卻,香氣也涼了。

  夏柔嗅著那股子清香,一顆心伴隨著蘇彧的話開始起起伏伏。

  “不過,她為何要告訴你?”

  夏柔聞言,呼吸一輕,略帶懊惱地道:“是啊,她若是不告訴我反而是好了。”只是可惜,姨母非但說了,還說得那般令她頭疼。

  她無奈地對上了蘇彧探究的眼神:“姨母想讓你我成親。”

  蘇彧臉色一變,他先前的猜測竟沒一件能敵得過這句話帶來的衝擊和難以置信。

  母親她,這不是胡來嗎?

  他和夏柔?

  簡直是瘋了!

  夏柔也覺得蘇老夫人瘋了,這主意太糟,糟到她都不知道怎麼同蘇彧細說:“姨母態度十分堅決。”

  蘇彧一靜,隨後突然發問:“那你呢?怎麼想?”

  夏柔差點跳了起來,她怎麼想?她寧願絞了頭髮去做姑子也不想胡亂嫁人。

  “我自然不同意!我又不喜歡你,嫁給你做什麼?做怨偶麼?”她嘆了口氣,“何況我要是喜歡你還能等到現在?早趁你懵懂無知那會就拿下了!”

  蘇彧臉上笑了,他一邊碾茶一邊帶著兩分漫不經心地道:“那就成了,母親再一廂情願也沒有法子壓著你我拜堂成親,既然你無心我也無意,還怕什麼?”

  夏柔默默點頭沒吭聲。

  可是說不怕,似乎又還有許多值得怕的事。

  怕傷了姨母的心,怕壞了自己和蘇彧跟姨母的感情,怕事情一再糾纏無法決斷,怕姨母抵死不肯答應蘇彧和連家的婚事……

  怕這怕那,還有好多令人擔憂的事。

  她惴惴了一夜,翌日清晨和蘇彧一前一後去見蘇老夫人時,仍然有些不安,不同於上回拒絕蘇老夫人時的義正辭嚴,這一次她像是背著大人幹了壞事的小孩,臨到門前便畏縮了。

  倒是蘇彧,面上半分不顯,從容鎮定得很。

  夏柔羨慕極了。

  倆人一齊進去給蘇老夫人請安。

  蘇老夫人捻著佛珠,忽然變了神色。

  她有些吃驚。

  料到夏柔不會乖乖聽話,但就這麼和蘇彧一起來攤牌,她還真是沒有料到。

  她板著臉不說話。

  昨兒個連家那丫頭她也見過了,可其實生得如何,舉止行事如何,她並沒有那麼在意,連家的姑娘也好,貓家狗家的姑娘也罷,都沒什麼差。

  她真正在意的,只是眼前這沒腦子的外甥女罷了。

  但事到如今,她再揪著那一點說下去怕是也沒有什麼用處,於是她話鋒一轉,衝著蘇彧道:“也是我糊塗了,急著說你的事做什麼,你四哥還未娶妻呢。”

  第302章 對峙

  蘇老夫人端坐在黃花梨官帽椅上,脊背挺得筆直,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手中念珠。她始終沒有同底下坐著的蘇彧或夏柔對上過視線,只一顆接一顆地輕輕撥動著念珠。

  她的口氣是一貫的慈和,溫柔卻有力:“長幼有序,你若是越過四郎先定了親,那四郎的婚事怕是就不易說了。咱們自個兒是知道內情,可外人總難免要猜到四郎的不好上去,到那時,縱有千張嘴恐怕也說不清了。”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輕輕嘆息了一聲,停下手中動作抬眼朝底下二人望去:“已經說過的話,我也就不再多提了,但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三思而行總沒有錯。何況你四哥還未說親,你們倆的年紀也都不算大,許多事都不必急在這一時。依為娘的意思,你們也好,我也罷,都再仔細想上一想吧。”

  這一回,她沒有像上次那般強硬,態度放軟了許多,但話里話外還是沒有要鬆口答應的意思。

  只是不應允,也不再強烈反對。

  安安靜靜坐著的夏柔垂下了眼帘。

  而蘇彧,則忽然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了一件東西。他半分遲疑也沒有,雙手捧著,將其恭恭敬敬地送到了蘇老夫人眼前。

  “這是什麼?”

  “是四哥的信,昨兒個剛到的。”

  蘇老夫人呼吸微滯,僵了須臾才伸手把信封從他手裡接了過來。

  蘇家五個兒子,老大跟老三卻都是老定國公的舊部遺孤,只有二郎、四郎跟行五的蘇彧是蘇老夫人親生的。

  這裡頭,二郎又已在數年前同父兄一道登仙而去,蘇老夫人膝下如今只餘三子,三子裡素日能見著面的又只有蘇彧一個。

  掐指一算,她又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過四郎了。

  雖然過年時他是回來了,可攏共也沒有呆上幾天,平素沒有大事,也不好叫他特地告了假回家來。

  是以,對她而言只有那一月一封的家書能聊以慰藉。

  每月信到了,便立即送到她手裡,從來沒有遺漏過一次。

  她清楚的記著日子,這個月的信,她前些時候已經收到了。那這會小兒子遞上來的信,是什麼信?老四他為何又特地來了一封信?

  蘇老夫人打量著麼兒臉上的神情,慢慢地拆開信封,慢慢地將信從裡頭取了出來,慢慢地一點點展開。

  ——信不是寫給她的。

  ——而是老四寫給蘇彧的。

  蘇老夫人的視線很快就定格在了其中一段話上。

  她仿佛看見四子正穿著戎裝大馬金刀地坐下來,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後將酒盞往桌案上重重一頓,拍著桌子對小五朗聲道:“老子不娶妻,難道你就不娶媳婦了?娶!想娶就娶!等老子歸家吃酒見弟媳婦!”

  蘇老夫人的眼睛眯了起來,眼角有細細的紋路。

  她放下信,用力攥緊了手裡的念珠,側目往窗外看去,太陽已經高升,陽光在青綠的枝頭隨風搖曳。

  她心想,小兒子同其他幾個孩子可真不一樣,既不像父親,也不大像母親。

  他怎麼就算準了她會提起四郎婚事未定的事?

  他怎麼就知道四郎會這般告訴他?

  他又是怎麼掐著時間把這封信拿給她看的?

  似乎除了她最開始的反對外,後來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從小到大,都這樣奇怪。

  蘇老夫人沉默著,思緒漸漸飄遠了。

  她聽見夏柔在說寧願絞了頭髮去庵里做姑子……又聽見蘇彧說夏柔雖不姓蘇卻也是定國公府的姑娘,而且還是唯一的一個,說是嫡親的妹妹也不為過,故而不論將來如何,他都會保夏柔平安順遂,讓她不必憂慮……

  蘇老夫人知道,蘇彧這話真真切切,並不是說來搪塞她的,可是——

  “唉……”她長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像是將滿腔五味雜陳的情緒都給嘆來了個乾淨。

  錦衣玉食長大的嬌小姐,怎知人間疾苦,怎知“喜歡”二字有多難尋。縱然將來有一日叫她尋到了她傾心的男子,她又怎麼敢保證那人就也一樣喜歡她?

  又或者她年歲漸長卻始終沒有遇上喜歡的人那該怎麼辦?

  難道當真一生不嫁?

  蘇老夫人皺緊了眉頭半響沒有言語。

  良久,她面上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色,半是生氣半是好笑地道:“我怎麼就養出了這麼兩個不聽話的孩子來!”

  說罷,她朝蘇彧二人擺擺手,依舊是半嗔半怒的口氣要趕他們走。

  到底是直到最後也沒有明確鬆口。

  夏柔還是不大放心,偷偷地看向了蘇彧。

  蘇彧同她對視了一眼,但也沒有繼續多言,徑直同蘇老夫人告退了。

  夏柔便也只好按捺下自己焦躁的心情,跟在他後頭出了門。

  很快,屋子裡便空蕩安靜了下來。

  蘇老夫人獨自坐在那,一言不發地坐了好一會,直到大丫鬟青鴦撩開帘子走進來詢問她午飯想用些什麼時,她才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說了句照常吧。

  隨後,她站起身來抬腳往小佛堂方向走去。

  青鴦見狀立刻跟了上去。

  往常蘇老夫人去小佛堂,青鴦都是跟著一併去的,收拾香龕,點燃香燭,都是她的活計,但這一次她才跟著走了兩步就被蘇老夫人給叫住了。

  蘇老夫人道:“你自去忙吧,不必跟著我。”

  青鴦微微一愣,應了個是,沒有再跟上去。

  蘇老夫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處。

  回到小佛堂里,四下無人,她關了門跪在蒲團上,面向菩薩閉著眼睛開始誦經,小葉紫檀的念珠在她手裡發出清脆的磕碰聲,一下兩下三下,一遍兩遍三遍……她轉動念珠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大力,終於猛地一下——線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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