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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因了浮光長公主的事,雲甄夫人還特地進宮了一趟,若生也終於見了她幾回,但事情一了,她又重新窩在千重園裡沒有動靜了。

  竇媽媽嘴上說著夫人只是乏了,可口氣是一回比一回心虛無力。

  “你記憶里。可有這段?”蘇彧聽了點頭,而後問了句。

  若生汗顏,搖了搖頭:“我半點不記得。”

  蘇彧想了想,道:“既如此更不可掉以輕心。”

  前世若生眼裡能看到的東西太少,許多事都叫她看漏了。

  “看樣子,我恐怕得硬闖一次千重園了。”若生苦笑,“總得先見了人才知道究竟是這麼了。”

  蘇彧瞥她一眼,聲音放低:“可要幫忙?”

  若生搖搖頭:“暫時沒有。”

  真有需要他相助的時候,她並不會客套。

  蘇彧心裡清楚,便也沒有多言,只同她說了句“事不宜遲”。

  任何事都拖不得,一拖二拖,終成禍患。

  若生深以為然,等他一走,就去了千重園,這一回,她連綠蕉都沒往裡頭帶,只打發了人在外頭候著,自己往裡頭沖。

  守門的不敢攔她,但又不能不攔,只得好聲好氣說要去通報。

  若生把小臉一揚,冷笑了聲:“怎麼,這千重園我還進不得了?”

  她好脾氣了許多日子,守門的已是很久不曾見過這樣的她,當下慌了神,急急忙忙賠禮,賠完禮待要再勸,人早已沒了影。

  若生沿著長廊走得飛快,一邊悄悄打量著千重園。

  往日裡的絲竹靡靡,喧囂熱鬧一點不見,千重園冷清得都不像是她記憶里的千重園了。

  這時候,斜刺里突然冒出個人來,低著頭走路,腳步匆匆。

  若生沒留神,走得也快,倆人“嘭”一聲撞上了。

  她趔趄著抬頭去看,瞧見一張婦人臉,眉頭一皺。

  婦人來扶她:“姑娘怎麼在這兒?”

  若生這才認出來,原來是竇媽媽:“您今兒個穿的這是……”

  竇媽媽身上的衣飾並不是她往常慣穿的。

  “哦,奴婢出去了一趟。”竇媽媽怔了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笑了笑,並不細說。

  若生心中生疑,忽然瞥見地上落了只小匣子。

  裡頭倒出來一塊素白帕子,還有朵黃色的花。

  她俯下身去,正要撿,竇媽媽已回過神來匆匆搶在前頭將東西撿了起來。若生愈發疑惑:“這是什麼花?”

  看模樣,同父親栽的那叢蟹爪jú似乎有些相像,但並不是一種花。

  她思來想去,竟是從未見過。

  竇媽媽笑道:“奴婢也是第一次見這花。”

  “媽媽誆我。”若生盯著她,“這花可是同姑姑有關?”

  竇媽媽眼神微變,仍微笑著,但並不回答:“姑娘可是來見夫人的?只怕不巧,夫人她……”

  若生微微一點頭,打斷了她的話:“媽媽若是告訴我這花是什麼,我便不去見姑姑了,若不然,我今日是必然要見上姑姑一面的。自然,憑身手您要攔我,怎麼也攔得住,可您能攔我幾回?”

  第261章 躑躅花

  竇媽媽看看她面上神色,是那樣的堅決,忽然有些笑不出來了。

  而若生,則筆直地站在她跟前,微微抿著唇角,沒有再開口說話。

  良久,竇媽媽終於道:“這是躑躅花。”

  若生聞言不由奇怪起來:“是山躑躅?”

  山躑躅又名杜鵑,花色紅米分或白為常見,像這樣的黃色花朵,她卻是從來不曾見到過,而且這花生得似乎也不像是山躑躅。

  “姑娘怕是沒有見過這花,這花名里雖然也有躑躅二字,卻並非山躑躅。”竇媽媽搖了搖頭,用帕子裹住花朵小心翼翼地放到匣中,將蓋子給合上了,“時辰不早,姑娘還是請回吧。”

  若生往邊上挪了一小步,琢磨著“躑躅花”三字,眼裡漸漸有了迷茫之色。然而竇媽媽剛要走,她忽然臉色大變,橫跨一步伸長了手臂攔住竇媽媽,急聲發問:“這花是不是出自平州裴氏之手?”

  平州盛產花木,花匠眾多,而裴家是這門行當里的箇中翹楚,種種眾人聞所未聞的奇花異糙,多半是裴家人所培育的。

  雖說玉寅兄弟二人幼年時,裴家便毀了,那些花糙自然也再不復昔日盛景,但是若生在平州遇到的梅姨娘,卻仍舊種得一手好花,難保玉寅兄弟就不會。他們又是曾經進過千重園的,如今竇媽媽突然捧著躑躅花出現,她怎能不起疑心?

  見竇媽媽不答,她一把抓住了竇媽媽的手腕:“媽媽有何要事瞞著我?還是姑姑不讓你透露?”

  聽到這裡,竇媽媽原本的從容沒了,聲音里也多了兩分焦急和無奈:“姑娘聰慧,哪裡需要奴婢多言。”微微一頓,她嘆了口氣,“不過這躑躅花,倒不是出自平州裴氏之手,而是東夷之物。”

  躑躅花,雖名躑躅。但與尋常山躑躅截然不同,只於隆冬時節盛開,埋於累累白雪之下,花黃色。貼地而生。

  竇媽媽道:“據聞此花只長於東夷地界,大胤境內恐怕就是同東夷相鄰之處,也尋不出幾朵。”

  若生冷了臉,聲音凝重起來:“可是有毒?”

  她一想便想到了關竅處。

  竇媽媽說都說了,便也沒有瞞她。說:“毒倒也不算毒,這躑躅花還是一味藥,東夷的大夫能採集花朵煉製出鎮痛的藥來,但這花越開越少,後來這法子便幾乎沒什麼人用了。”

  “哦?既是藥,那這花豈不是沒有不妥當的地方了?”若生聽說躑躅花是一味藥,微微蹙著的眉頭沒有舒展,反而蹙得更緊了。少女眉間的川字,深得像是刀刻一般,昭示著她內心的不安。

  竇媽媽遲疑了下。還是說了:“原沒有什麼不妥,但這花煉製出來的藥用的多了,便會成癮。”

  若生提著的一顆心,轟然落下,直墜到深處,帶出一陣陣的疼來。

  她抬起手來,想要從竇媽媽手中將匣子接過來,可手指頭顫呀顫的,竟是伸不直,聲音也哆嗦了:“姑姑她、姑姑她怎麼了?”

  竇媽媽捧著裝了用秘法保存下來的躑躅花。嘴角翕翕,說不出話來。

  “是玉寅?”若生咬牙問道。

  竇媽媽輕輕“噯”了一聲,勸道:“夫人已有察覺,姑娘莫要擔心。”

  可若生怎麼能不擔心?

  她慢慢將手收了回來。驀地轉過身,拔腳便往上房去。

  猝不及防之下,竇媽媽忘了去攔。

  她越走越快,走至後來,已是大步奔跑,沿著長廊跑得衣袂飛揚。烏黑濃密的髮絲散落下來,被風吹得高高的,像一匹緞子。

  疾行中,秋日的冷風變得凜冽起來,迎面吹來,打在臉上仿佛冰冷的刀子,割肉一樣的鋒利。若生的眼睛,幾乎難以睜開,但她還是跑得越來越快,跑得氣喘吁吁,鼻息滾燙。

  台磯絆了腳,她跌了一跤,身上忽然沒了力氣。

  她就這麼癱坐在地上,披頭散髮,鞋子也掉了一隻在旁邊,連揉腿的力氣也沒有,只有鼻子酸了又酸,眼眶紅了又紅,變得熱辣辣的,有什麼東西撲簌簌落了下來。

  臉上濕漉漉的,像淋了雨。

  她哽咽著,聲音漸漸大了。

  原本熱熱鬧鬧的千重園空蕩蕩的,人都不知上哪兒去了,襯得淚珠子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變得響亮起來。

  竇媽媽終於追了上來,滿臉都是驚訝,似是沒有料到她能跑得這般快。

  瞧見她跌坐在地上,哭得一臉鼻涕一臉淚,像個孩子一樣,竇媽媽急了,連忙上前來扶她:“好姑娘,哪裡疼,可是摔著了?”

  若生撲進她懷裡,搖頭再搖頭。

  “竇媽媽,我好恨自己,好恨……”

  前一世她只覺得姑姑性情大變,絲毫不曾留意她緣何如此,後來她的心思越飄越遠,等到收回來,姑姑已是病入膏肓之人。

  若是她能早一些發現,也許姑姑就不會那樣離世。

  她一直覺得姑姑能幹厲害,似乎什麼也不能擊倒她,可卻忘了姑姑強撐多年,早就是強弓末弩了。

  若生越想越難受,心慌得要長糙。

  竇媽媽看著她腫著的眼泡,卻糊塗了。

  若生說的話,她聽不明白。

  時間推移,黃昏到來,天邊染上了一線淡淡的橘色,慢慢吞沒了原先的瓦藍色。

  若生站起身來,眉間神色仍很憂愁,鬱鬱不樂。

  她深吸了一口氣,同竇媽媽道:“我獨自去見姑姑。”隨後抬腳上了台階。

  背影單薄,左腳微跛。

  竇媽媽看著,心裡一驚,不知道她摔的要緊不要緊,當即要喊人,卻不防若生這時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臉來面向她,口氣淡淡,像是嘮家常般吩咐道:“勞媽媽打發個人去外頭知會一聲綠蕉,讓她回木犀苑去收拾幾身衣裳送過來,打從今兒個起,我就住下了。”

  然後,她徑直去見了雲甄夫人。

  若生到時,雲甄夫人正歪在榻上小憩,一旁的矮几上擱著她的碧玉煙杆,一匣子菸絲敞開著。

  這些菸絲原是她吩咐竇媽媽拿走的,事後卻又要竇媽媽送了回來。

  屋子裡寂靜無聲,她閉著眼睛,像是睡熟了。

  若生進門後,並未喚她,只靜靜看了她一會,而後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朝矮几靠近,抓起煙杆和菸絲,轉身拔腳就走。

  第262章 整頓

  正要出門,她聽見身後有了動靜,腳下步子不由微微一頓。

  “阿九?”

  若生抱著一堆東西轉過身去,喊了一聲“姑姑”。

  雲甄夫人半寐半醒,眼皮沉甸甸,腦子裡迷迷糊糊的,聽她喊自己下意識便要答應,可話至嘴邊,她忽然清醒了過來,緊皺眉頭半坐起來,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怎麼在這裡?”

  “許多日子不曾見過您,我想您,便自作主張過來了。”若生抱著東西的手緊了緊,勉強笑一笑,“您瞧著精神不大好。”

  雲甄夫人打了個哈欠,道:“只是前些日子有些累著了,養上幾日便好,你不必擔心。”

  若生垂眸,盯著自己鞋尖尖上繡著的花紋,暗暗嘆息道:“您不好。”

  聲音太輕,傳到雲甄夫人耳朵里的時候,已經淡得幾乎不見。雲甄夫人未能聽清,忍不住又坐正了一些,問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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