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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訕訕:“這叫急中生智。”

  蘇彧把裝著藥的瓷瓶塞進了她手裡:“莽撞當是智,元寶都比你會護著自己。”

  “她肖想雀奴。”

  蘇彧瞥她一眼,沒吭聲。

  若生嘆口氣:“她還肖想我。”她學著浮光的樣子,伸出手指划過蘇彧的臉頰,眼神迷離地道:“這眉眼,生得可真好。”

  “毒婦!”蘇彧罵了句。

  若生失笑,忽然笑意一斂,催他:“蘇大人,時辰不早,您趕緊回吧。”

  蘇彧愣了下。

  “我就不留您了。”

  “……”

  若生尷尬:“人有三急,有話下回再同您細說……”

  第259章 魘

  這天夜裡,浮光長公主卻一直未能入眠。

  薛公公牙關咬得再緊,也還是禁不住重刑,臨了臨了一口氣倒豆子似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交代了。刑部便立即上奏嘉隆帝,把事情給稟了。

  摺子上寫得細緻,嘉隆帝看得也小心。

  他原本雖對浮光長公主生了氣,但是心底里還是盼著這事同她沒有干係的。有浮光的時候,他年紀並不大,初為人父,手忙腳亂,只覺得眼前這米分雕玉琢的一團很是令人喜歡,便忍不住將她捧在掌心裡疼愛。可後來,他愈發得忙,見她的時候也不多,更不必說教導。

  好在宮裡頭多的是人照料她,他只要縱著她就行了。

  誰知一來二去,由得她成了個嬌縱性子。

  可嬌縱怎麼了

  誰家被父親捧在手裡長大的姑娘不是嬌滴滴的

  錯就錯在,她不是尋常姑娘,而是大胤的公主殿下。

  嘉隆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摺子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反覆看反覆地不願意相信。

  殺人,取血,數十條人命

  她怎麼敢

  “啪嗒”一聲,他用盡全力將手中摺子給擲了出去,任它在地上摔了個狼狽不堪,猶如他此刻的心境。

  內官隨侍在旁,見狀連大氣也不敢出,屏息立在那,像個假人般,一動不動。

  嘉隆帝驀地一拍桌案,咬牙道:“出去”

  內官連忙恭聲答應了個“是”,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嘉隆帝望著虛空中微微搖晃著的珠簾,長而重地嘆息了一聲。這一口氣嘆完,他像是老了好幾歲,神情一下子便萎靡了下來。外頭的天色越來越暗,重重宮闈間,亮起了無數燈火。他孤身坐在那,一坐就是大半天,陪著他的只有地上那一張摺子。

  良久,他又嘆一聲,站起身來,傳了宮人入內,回寢宮安歇去了。

  翌日,他照常早起上朝,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端倪。

  下了朝後,他親自去見了浮光長公主。

  嘉隆帝一路上沒有半點異常,及至浮光長公主面前時,也同往常沒什麼分別。是以浮光長公主一見他,便以為他是來放自己回去的,當下笑了起來,迎上前請安,道:“父皇,兒臣知道您定不會冤枉兒臣”

  “你先坐下,朕有話同你說。”嘉隆帝也跟著笑了一下。

  浮光一怔,遲遲疑疑落了座。

  嘉隆帝便道:“聽說你想見薛公公”

  “是”浮光聽到薛公公,眼神不由躲閃了下。

  嘉隆帝看得分明,面上笑意漸漸淡了:“他在大牢里。”

  “大牢”浮光長公主駭然,“他、他我”

  嘉隆帝定定看著她,沒有再言語。

  她慢慢張大了嘴,眼睛也瞪圓了,而後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父皇,不是我,不是我”

  嘉隆帝不動,不語,任由她跪倒在自己腳邊,抓著自己的褲管不肯撒手,面上漸漸沒了表情。

  浮光長公主蒼白又無力地辯駁著,可越說越是暴露無遺。

  “罷了”半響過後,嘉隆帝終於開了口。

  浮光長公主哭得面上妝都花了,仍沒有噤聲。

  嘉隆帝突然掏出了件東西來,砸在了地上:“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浮光長公主抽泣著低頭一看,碎裂的瓷盒間,是胭脂

  這是用人血做的胭脂。

  花汁制的胭脂,她已經許久不用了。

  “父皇”浮光長公主看著一地狼藉,語塞了。

  嘉隆帝沉聲說了句“孽障”,轉身拂袖而去。

  “父皇”浮光長公主撲在了地上,急聲呼喊,嘉隆帝卻再不曾轉頭看她一眼。

  她哭得面目扭曲,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去追他,可宮人們卻當著她的面,將大門給緩緩閉合了。她趔趄著衝過去,卻只差點叫門夾了手。

  頹然坐倒,浮光長公主煞白了一張臉。

  案子了結的那一日,帝姬浮光,成了歷史上出名的毒婦浮光,後人記得她的,也僅僅只剩下一個“惡”字。

  她想以美色動天下,最終卻以數十條人命震驚了世人。

  然而,她終究是大胤的帝姬,不是個普通人。

  儘管嘉隆帝褫了她的封號,定了她的罪,但她的命保住了。

  公主府再不能住,但一方小小的容身之地,嘉隆帝願意給她,她總不至於露宿街頭。她身邊,甚至於還有個婢女伺候。

  只是自那以後,再沒有人見過她。

  因為第三天,她便死了。

  其實自那日嘉隆帝拂袖而去後,她便有些魔怔了。

  被褫奪了封號和府邸後,她更有些瘋癲了,不分白天黑夜,總說有人要來抓自己要謀自己的命,又說鬧鬼,鬼要吃人。照照鏡子,她便說鏡子裡的人是妖怪,生得醜陋無比,抬手就摔了鏡子。

  轉過頭,她說自己身上發臭,讓唯一的婢女燒水給自己沐浴,拼命洗刷,把皮都刷破了也不停手,直刷得血肉模糊。

  那日之後,她便死了。

  婢女說,是自盡的。

  但也有人猜測,是婢女殺了她。

  不過大惡之人死了是高興事,誰也不在乎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嘉隆帝倒是傷心了一回,可傷心之餘又暗暗鬆了口氣。

  半山寺則最是無辜,被牽累了一回,封了山門,再無香客,從此人煙寂寥。

  原想出家當和尚的長生也走了。

  他走的那一天,蘇彧和若生都在。

  天氣已經有些涼,原本如潑似濺的花也都慢慢謝了,只餘下零星幾朵還賴在枝頭不肯動。

  若生屈指一算,她爹種著玩兒的那叢蟹爪jú倒是要開了。

  一旁,蘇彧和長生在秋風裡說話。

  長生說他要回一趟平州。

  跟著若生一道出門來的雀奴聽見了,面上若有所思半天,躊躇著來問她,她是否能和長生同行去一次平州。

  若生愣了愣,忽然有些明白過來,解鈴還須繫鈴人,雀奴有心結在平州。

  她連夜讓人為雀奴收拾了行囊。

  綠蕉惴惴,問她若是雀奴走了就不回來了如何是好。

  若生輕抿一口杯中溫茶,笑道:“我讓人給她收拾的細軟,足夠她在外頭過日子了。”

  “姑娘”綠蕉聞言怔了下,到底是不明白若生的心思,長長嘆了一口氣。

  第260章 花開了

  回過頭,若生又派了幾個人和扈秋娘一併護送他們回去。蘇彧知道了,攔著沒讓她派人,說京里多的是她用人的地方,護送的人就從他手底下挑。

  若生略一想,沒同他客氣,便只派了扈秋娘同去。臨行之際,她私下又叮嚀了扈秋娘,如若雀奴事後不願回京,也無妨,隨她去便可,但得留個心眼跟上去看看她最後在哪安置了下來,過得如何。

  扈秋娘一一答應下來,這才隨雀奴出了京。

  人走不久,連二爺栽的那叢蟹爪jú也果真開了花。他樂顛顛地逢人就說:“開了!開了!我終於開了!”

  誰也聽不明白,丫鬟婆子們面面相覷:“您開了?”

  他這才一拍大腿“哎喲”一聲解釋說:“不不不,是我栽的花開了!”得意洋洋轉悠了一圈,他忽然說,要請人來看花。

  若生正吩咐綠蕉去探一探千重園的消息,聽到這話時很有些心不在焉:“您要請誰?”

  說完她才回過神來,他爹在外頭可沒什麼交情深厚的友人,他能請誰?

  正想著,她清晰地聽到父親說了句:“我請定國公府的那小子。”

  若生哪料到這個,聞言愣住了:“請蘇大人?”

  “是呀,請的就是他。”連二爺笑眯眯看著她,“他挺好的。”

  若生見狀不由暗自犯嘀咕,這倆人什麼時候還成朋友了?

  “阿九,快請他來看花!”連二爺一把摘下掛在月洞窗下的鸚哥,“我帶銅錢也去看看花。”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轉身走人,一路上還不停地自言自語,夸自己種的花是一等一的好看。

  若生忍俊不禁,轉頭還是給蘇彧傳了個信。

  他倒也真來了,順道還領上了元寶。多日不見,元寶顯然又胖了一圈,一進連家,它就開始興沖沖地要往木犀苑跑。

  若生擱園子裡見著它。也是歡喜,當即招呼了聲“元寶”:“快來!”

  “不行!”連二爺聽見了,趕忙一溜煙跑了過來,“你脖子上還有疤呢。過會兒它也抓你一爪子。”

  他攔著元寶不讓它靠近若生,又提了裝著銅錢的籠子到元寶跟前,說:“來來,你和銅錢玩。”隨即將一貓一鳥往邊上陰涼處一丟,自己喊了蘇彧往那叢蟹爪jú前頭帶:“怎麼樣?”

  蘇彧正色道:“很好。”

  連二爺面露喜色。要留他用飯,又問他喜歡吃什麼。

  若生在旁聽聽怎麼覺得這般不是滋味,就這麼一叢花,打從栽下去開始她就沒少誇他,怎麼不見他這麼高興。

  不過他雖然想留下蘇彧用飯,蘇彧卻是公務繁忙,久留不得。

  連二爺只得悻悻然塞了包糖給他,一面道:“很甜。”

  若生看得真真的,忍不住心想:她爹八成是叫蘇彧給下了藥了!

  等到蘇彧要走,她爹又巴巴地要親自去送他。惹得若生想同他說上幾句話,還得等父親送完人後,他再偷偷折返回來。

  清雲行宮裡發生的事,若生很難打聽出來。

  蘇彧去打探了一番,也只聽說雲甄夫人的身子似乎不大康健。

  若生倚在牆上,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傷口癒合,正在長肉,痒痒的難受,叫人總想碰一碰。她仰頭看了看天空,瓦藍瓦藍的。連一絲白雲也不見,亮堂得刺目,呼吸滯了滯,她開口道:“我有些擔心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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