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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認什麼錯,你哪裡有錯!”雲甄夫人雙目微紅,將臉一板,拋下句“歇著”,轉身就出了門去找浮光長公主。

  浮光見她來,連忙說:“阿九瘋了!”

  雲甄夫人見她張嘴就排揎若生,問也不問一聲傷得重不重,氣得抓起手旁茶杯就摔在了她跟前:“我瞧你才是瘋了!”

  浮光何嘗被人這般對待過,立刻跳了起來,潑婦似的衝過去抓她的胳膊:“瘋了?你敢說我瘋了?”

  “公主!”雲甄夫人看見這樣的她,不由怔了一怔,旋即將她往地上用力一摜。

  浮光癱坐在地上,連要喊人也忘了,申辯也忘了,只滿嘴說:“好,你們可真真好,我要去告訴父皇你竟敢打我……”

  “如此甚好!”雲甄夫人束手而立,聲色俱厲,“公主縱然不去說,我也是要去的。”

  “連家的姑娘雖不及公主您金貴,可到底人命一條,皇上再縱容您胡來,也不會縱容您殺人。”

  言罷,雲甄夫人拂袖而去,再不去看浮光一眼,隨後便命竇媽媽為自己更了華衣,抓了浮光入宮去了。

  第258章 落網(二)

  浮光長公主始終不見薛公公,臨近宮門時開始陣腳大亂。

  她雖比常人惡些,但論膽色卻不過平平,往前和雲甄夫人放肆打趣,信口說話,還真沒瞧見過雲甄夫人大發雷霆的模樣。今兒個一見,心生怯意,她遲遲疑疑說起話來:“不過小事,何須說到父皇跟前。”

  雲甄夫人聞言,抬眼瞥了她一眼:“方才可是公主您口口聲聲說要到皇上跟前分辯分辯。”

  浮光長公主一噎,又沒了聲音。

  然而她心裡已在痛罵若生,罵了一句又一句,最後心想,自己清清白白的壓根不曾動過手,縱然連若生這臭丫頭滿嘴胡言哄了連家的人,難道還真能將父皇也給哄了過去?

  她堅信嘉隆帝疼愛自己,別說自己沒做過,就是真做了,也不會如何,提著的一顆心慢慢地落回了原處。

  馬車裡再無人言語,寂靜得幾乎落針可聞。

  及至入宮,宮人們見了她皆畢恭畢敬,她的底氣就更足了,橫眼掃向雲甄夫人,道:“您何苦呢。”

  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雲甄夫人嗤笑了聲:“公主還真是一會一個模樣。”

  浮光不由得跳腳,到了嘉隆帝面前,立刻便道:“父皇,連家那位三姑娘怕是病得不輕,兒臣心想著,是不是請了章院判去連家瞧一瞧?”

  “沒頭沒尾說的什麼話。”嘉隆帝一向喜歡這個女兒,見她如此也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旋即面向雲甄夫人問,“家中孩子病了?”

  雲甄夫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嘉隆帝一驚,霍然站起身來,也不喚人,徑直越過桌案,親自彎腰要來扶她起來:“怎麼了這是?”

  “回皇上,三丫頭身上無病,只是受了傷。”雲甄夫人當著浮光的面。一句也不拖延,“傷在了公主手下。”

  浮光長公主咬牙,廣袖隨著她的動作嘩嘩作響:“分明是那丫頭得了失心瘋胡言亂語,豈可當真?”

  雲甄夫人恍若未聞。任由她吵嚷,半個字也不搭理,只兀自跪在冷硬地磚上毫不動彈。

  嘉隆帝立刻扭頭望向浮光喝了一聲:“住嘴!”

  “父皇!”浮光長至如今這般年歲,還是頭一回聽他這樣厲聲呵斥自己,當下面露失望。

  嘉隆帝不理會她。只同雲甄夫人道:“快起來說話。”

  雲甄夫人這才順勢起身,而後忽然背過身去,抬手以袖掩口,劇烈咳嗽起來。

  浮光見狀大為光火,按捺不得,臉色鐵青地又喊了一聲嘉隆帝。

  她一貫孩子脾性,平常看頂多是嬌縱,眼下看卻十分討人嫌。嘉隆帝再疼愛她,也覺得她此刻行事不對,當下皺起了眉頭。

  雲甄夫人便適時為浮光求情說話:“公主當時想必也只是一時糊塗。並非有意為之。”

  “若是真的,哪分一時糊塗還是有意為之。”嘉隆帝面色緩和了些,看了一眼浮光長公主後,問雲甄夫人,“三丫頭傷的如何?”

  雲甄夫人嘆口氣:“萬幸。”

  “還是讓章院判仔細看一看!”嘉隆帝立即扭頭吩咐下去,讓人去連家請若生入宮。

  這時,他身邊的大太監忽然悄悄靠近來輕聲說:“皇上,刑部那邊捉到人了。”

  嘉隆帝不動聲色地笑著安撫了雲甄夫人幾句,留她吃茶等候若生入宮,一面讓浮光去了偏殿休息。隨後才仔細詢問起來:“可有什麼不對勁?”

  抓到了人是好事,可傳話的人顯然口氣有古怪。

  他先想到了太子,面色一沉。

  內官垂眸,斟酌著道:“是浮光長公主身邊的薛公公。”

  嘉隆帝一怔。少頃面色愈發難看起來:“命人嚴刑拷打!”言罷又道,“傳蘇侍郎進宮!”

  內官領命而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蘇彧入了宮門。

  又半個時辰,若生也到了。

  他前腳要走,她後腳便來了。

  倆人擦肩而過,蘇彧眼尖。一下就看見了她脖頸上包紮的紗布,當即一愣。直至宮人輕聲催促,他才重新抬腳向前走去。

  若生剛剛轉過彎,聽見聲音差點沒忍住將頭轉了過去。

  她莫名有些心虛起來,摸了摸脖子。

  入宮之前,她可沒料到自己會和蘇彧在這遇上。不過這麼一遇,她立刻就反應過來,薛公公的事皇上已經知道了。

  然而薛公公只是個奴才,死不足惜,倘若他將所有罪名承擔下來,那便沒有浮光長公主的事了。

  所以,得同時讓嘉隆帝對浮光長公主起了疑心才好。

  只有他想查,底下的人才敢往深里查。

  若生一邊走,一邊隔著衣衫用力掐了把自己腰間軟肉。

  疼疼疼,加上脖子上傷口抹了藥後火辣辣的痛,一下子她的眼眶便紅了。委委屈屈一張臉,進門瞧見嘉隆帝便要落淚。她剛一屈膝,嘉隆帝便讓人攔了不必她下跪問安,直接賜了座。

  須臾浮光長公主和雲甄夫人一前一後入內。

  嘉隆帝便問若生她是如何受的傷。

  若生垂下眼帘,雙手攥著袖口,將浮光長公主如何摔的鏡子,如何劃傷自己,自己又是怎麼逃脫的,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浮光長公主登時破口大罵:“一派胡言!”

  若生低著頭,抽噎著說:“公主當時嚷著要民女的血……”

  四周一寂。

  嘉隆帝倒吸口涼氣,想起了薛公公,下意識看向浮光,卻見她在若生說出這句話後面色大變,不由得便信了五分。

  浮光回過神來:“你敢不敢對天發誓?”

  時人敬畏神明,賭咒發誓的話,並不可亂說。

  她猜著若生不敢,卻不料自己話音剛落若生便將手舉了起來,哽咽著發了個若說假話便五雷轟頂的毒咒。

  浮光長公主目瞪口呆。

  嘉隆帝信了八分。

  再者話有假,若生身上的傷可是真真的,別說當時有那麼多雙眼睛瞧見了浮光長公主手中的兇器。

  “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污衊我?”浮光氣得面目猙獰,不顧皇帝和雲甄夫人都在場,要衝到若生跟前去。“不過是連家的一個臭丫頭——”

  若生連忙就地跪倒,哆哆嗦嗦地打斷了她的話:“是我、是我自己劃的……公主若是生氣便殺了我吧,不干連家的事……”

  浮光長公主猝不及防,栽進了坑裡:“連家算什麼。我不止要殺你還要殺——”

  “混帳!還不住嘴!”嘉隆帝震怒,“來人帶公主下去!”

  浮光長公主這才後知後覺的醒悟過來,自己越是惱火,越顯得無理取鬧,不打自招。她慌忙哀求起來:“父皇我錯了,我錯了……”

  可為時已晚了。

  嘉隆帝將她困在了宮裡,一面命刑部徹查薛公公。

  這事瞞不住,很快東宮也聽見了風聲。太子先時還笑,說八成是刑部抓錯了人,可後來一探聽,是真的,不由得便變了臉。

  他原先以為是昱王暗中作梗想要陷害自己,哪知竟是浮光!

  太子又驚又恨,忍不住暗中添了柴。

  浮光長公主唯一能指望的人。只剩下嘉隆帝,但嘉隆帝對她也已不再信任。換了過去,她也許也還能沖雲甄夫人求助,可這一回,別說求助了,雲甄夫人不踩她一腳已是極客氣。

  是日傍晚,若生和姑姑回到連家後,她爹知道了她受傷的事,當下心疼得眼淚都要下來,說要將壞人吊起來拿鞭子抽一頓。然後一邊問壞人是誰,一邊就要張羅著找鞭子,要粗的,還得堅實!

  若生哭笑不得。無奈之下只得裝餓,哄了他去廚房監督婆子熬粥。

  粥熬得了,他便來監督她吃粥,一碗又一碗,語重心長地說歪理:“多吃兩碗傷口才能好得快!”

  若生喝得肚皮溜圓,他才作罷。讓人撤了飯桌。

  結果可好,到了夜裡若生就睡不安生了,頻頻起夜……

  折騰了兩回,她睡意全無,索性打發了值夜的綠蕉只管去睡,她自己披了件外衫點了燈推門出去,坐在了冰涼涼的台磯上,就著昏黃的燈光,看花影闌珊。

  頭頂上月明星稀,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和父親坐在廊下看星星的日子。

  那時候的星星,真亮呀。

  想一想,她的眉眼都彎了起來。

  忽然,身後掠過了一陣風。

  她心神一凜,立刻就要站起身來,卻不防肩頭多了只手,將她往下按了按,“坐著吧。”

  “蘇大人,你可知道夜闖民宅的人該如何稱呼?”

  “嗯?”

  “賊。”

  “在下還是傾向於梁上君子這個稱呼。”

  “……”若生坐定,“蘇大人想偷什麼?”

  蘇彧口氣淡淡:“偷人。”

  “……”

  他掏出一個瓷瓶來:“好人難做,送藥還成賊了。”

  若生打著哈哈:“蘇大人太客氣了。”

  “疼不疼?”蘇彧看向她的脖子。

  若生老老實實說:“疼。”

  蘇彧冷笑:“該。”說完開始一本正經地訓她,“你有多少本事也敢胡亂往自己身上下狠手,也不怕手一偏,把命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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