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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大驚,出了這樣的大事,劉刺史的病情,怎麼還能瞞著人?難道劉家人還指著劉刺史恢復康健,繼續當他的平州刺史?

  然而既無人知曉,她派人在附近打探,也沒有人發現劉刺史的病情,可見這件事瞞得是十分嚴實的,蘇彧又是怎麼知道的?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問:“既是瞞人的事,為何告訴我?”

  蘇彧聲線冷冷,又清越似泉水,“你不是很想知道劉刺史的事?”

  雖是問句,但他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若生被戳破了心思,便老實點頭,道:“我的確很想知道,多謝蘇大人告知。”

  蘇彧眼神疏淡地看了看她,頷首說:“不客氣。”

  他今日,並沒有見到劉刺史。

  按理,望湖鎮的案子告破,劉刺史不論如何也該親自見他一面。

  可接風的酒席,據說已經準備妥當了,劉刺史卻不能親自作陪,因為他感染了風寒,不宜見人,怕過了病氣給外人。

  這樣的由頭,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

  蘇彧原本另有打算,但沒想到若生竟同劉夫人有些關係。

  他抱著貓照舊閒適地站著,突然笑了起來:“聽三七說,連姑娘此番要去拜訪一位長輩,想必說的就是劉夫人了。”

  若生見他笑,明明清俊乾淨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卻似乎多了兩分邪氣。

  她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點頭,答個是。

  話音一落,他就道:“不知連姑娘準備何時去?左右順路,不如一起?”

  若生非常震驚:“蘇大人這話……”

  “很有道理是不是?”蘇彧漫然說道。

  若生忍不住小聲腹誹,有道理個鬼!

  然而等到她去拜訪江氏的時候,他們還真就一起了。

  彼時她尚在腹誹蘇彧古怪,忽然心念一動,想著若劉刺史真是中風,那就無法言語。她即便是有機會親自問他雀奴的事,也無能為力。但經過望湖鎮一行,她親眼目睹了蘇彧辦案的樣子。不由就想,如果能借蘇彧的手。想要儘快找到雀奴就是不是會容易許多?

  所以,即便她並不明白蘇彧提出一起去拜訪劉家的用意,她仍笑著應了。

  但臨行之前,她還是忍不住問了蘇彧,不是已去過刺史府,怎地又要上門拜訪?

  蘇彧正在餵元寶,過會出門,不便帶上它。走之前就要好好安撫一遍。

  他頭也未抬:“沒有見到劉刺史。”

  不過見不見劉刺史,於他而言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他要同若生一起走,只是因為他要找的東西,十有八九就在那裡頭。

  若生可不知這些,聽到他說沒見到劉刺史,不覺皺眉,問:“劉刺史的病情,幾分真幾分假?”

  蘇彧這才抬了抬眼,掃她一眼。淡淡地說:“哦,這倒是真的。”

  如果不是這樣,劉刺史也不可能還活著。

  而且京里也依然沒有絲毫動靜。這便說明,東西還沒有被人找到。

  劉刺史藏東西的本事,倒十分令人刮目相看。

  “所以這劉刺史的病情,是蘇大人拿骨牌占卜出來的?”若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正不疾不徐餵著貓的蘇彧猛然直起腰來,轉頭看她,面色陰鷙,聲音冷峭:“骨牌?”

  烈陽像盛夏綻放的紅花,如潑似濺,穿透窗欞徑直照進來。

  屋子裡明明暖得很。若生叫他這麼看著,卻忽然渾身一冷。仿佛身在寒冰之中,手腳被凍得發麻發木。就連舌根都凍住了難以說話。

  眼前的少年依舊還是那個人,那張臉,就連他手裡抓著的小魚乾,都是雪白乾淨的模樣,沒有絲毫變化,可若生回望過去,只覺糟了……

  蘇彧隨身帶著骨牌的事,她是前世知曉的,而今二人雖然見過幾面,可她從來也沒看見過蘇彧帶著的骨牌,不管怎麼想,她都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你怎麼知道,我用骨牌占卜?”

  極冷的聲音,迴響在若生耳畔。

  她隱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喵……”

  元寶也叫了一聲,似乎在催促她快些解釋。

  然而若生的腦袋裡像是一鍋煮沸了的水,咕嘟咕嘟,除了這聲音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蘇彧朝她走近了一步,少年高挑的身形,擋住了陽光。

  他的聲音很冷,眉眼間的意味也很冷,但說的很輕,就守在不遠處的扈秋娘幾個,都聽不清楚他們究竟在談論些什麼。加上邊上有個元寶在,誰也不會想到,眼下這二人之間的氣氛,會是這般的劍拔弩張。

  若生想要往後退,可腳下是僵著的。

  “我用骨牌占卜的事,除了去世的師父跟父兄外,就連三七都不大清楚,你是從何而知?”

  他走得更近了些。

  元寶仰著頭,看看他又看看她,踟躕著不知道往誰腳邊靠,“喵喵”叫著。

  蘇彧面沉如水:“連姑娘,若是謊話,可瞞不了在下。”

  若生聞言,心一沉,盯著他漆黑幽深的眼瞳,驀地長長嘆了一口氣,嘆得那樣深又那樣重,如釋重負,緩緩道:“我曾經見過你的骨牌,每一塊都用了很久,是你自己親口告訴我,這些骨牌,是用來卜卦的。”

  “我親口說的?”蘇彧突然笑了起來。

  “是不是謊話,蘇大人自可分辨。”

  蘇彧沒有言語,而後一字一頓地問道:“何時見過?”

  “上輩子。”

  她看著他,低喃了一聲。

  第077章 坦白

  少女清澈的音色伴隨著這三個字,像是夏夜裡星星點點的螢火,逐漸微弱了下去,又仿佛是晨光下的一滴露珠,“啪嗒”落在花蕾上,碎裂開去,帶著兩分輕微的顫意。

  也不知站在對面的人,是否聽見了自己說的話,此時此刻,她只滿心惴惴。

  然而當她說完後,蘇彧並沒有出聲。

  倆人就這麼面對面地站著,靜默著,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在元寶的一聲“喵嗚”里,若生聽見蘇彧蹙眉問道,“連姑娘是不是沒有睡醒?”

  若生聞言,胸腔里那顆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撲通”又落回了原處。

  他果然是不相信的,不相信也好,這種事如果不是她自己親身經歷過,換了旁人說給她聽,她也是肯定不會相信的。可明明鬆了口氣,她心頭卻又似乎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她醒來時,知悉如今還是宣明十七年,只是茫然失措。

  彼時紅櫻仍在木犀苑裡伺候,見狀也笑說姑娘怎麼連日子也記不清了,別是睡糊塗了。

  她望著紅櫻的那張臉,聽著她的聲音,看看自個兒屋子裡熟悉又陌生的陳設,也覺得自己是睡糊塗了。

  她怎麼可能還身在宣明十七年?

  可不管她信還是不信,這日子還是車輪一般,滾滾往前而去。

  她見父親能說能笑,好端端的活著,連家也還完整如初,心裡就也不再去管自己究竟是大夢了一場,還是眼下就身在夢中,只想著斷不能重蹈覆轍。

  所以,連她自己都難以相信的事。又怎麼盼著叫別人相信?

  若生莫名有些悵然若失。

  忽然,她聽見蘇彧又問,“那是哪一年?”

  若生便猛地朝他看了過去。不是不信嗎,怎地又問起了細微末節來?她不覺怔了怔。原就打算著蘇彧不會相信,才敢直言,哪知他竟是個刨根問底的性子。

  她往後退了一步,靠在了臨窗的案上。

  手往後一撐,就摸到了一把團扇。

  她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綾紗的扇面上,繡著盛開的芍藥花,緋白交錯。繁複得像是她無法言語的往事。

  但她即便不曾抬頭去看,也能知道蘇彧在盯著自己。

  她不覺懊惱,摩挲著青玉扇柄,低低的無奈道:“啟泰元年。”

  “哪一年?”蘇彧的聲音微微拔高了些,帶了些許吃驚。

  若生破罐子破摔:“我遇見你的那一年,是啟泰元年!”

  蘇彧的神情略有些變了,眸色沉了沉,他重新壓低了聲音,“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現如今還是宣明十七年,龍椅上坐著的人。是嘉隆帝。

  同一個人掌權,這年號自不會變。

  宣明變啟泰,這自然也就只能說明。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換人了!

  然而他心中明明清楚的知道當下這話該打住,不該再問,但一想到若生口中的啟泰元年,是真的,他的好奇就再也無法抑制。他靠得更近了些,聲音也更輕了些,“太子殿下,繼承大統了?”

  嘉隆帝若是駕崩。即位的理應是如今的太子殿下長孫少沔。

  若生輕聲道:“是。”

  太子長孫少沔,於宣明二十二年。榮登大寶,改元啟泰。

  她記得。牢牢的。

  因為同一年,她那位身為太子妃的段家三表姐,病逝了。年紀輕輕的,只留下一女,便往黃泉去了。後位終究同她無緣,那鳳印,也從來沒有叫她握到手中過,留給她的,只有幾句不痛不癢的悼詞……

  就連風光大葬,她也未曾享過。

  因著嘉隆帝也才走不久,她一個尚未來得及封位就已經離世的太子妃,自然得一切從簡,除了形制內的,一概不得僭越。

  於是坊間還有傳說段家機關算盡,好容易供了個太子妃出來,最後卻只落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必是段家祖墳沒有冒青煙云云。

  說來,對若生而言,那也不過就是兩年前的事而已。

  她是啟泰二年的早春時節死的,這記憶,也就較之別的事更清晰一些。

  “宣明二十二年,太子即位,改元啟泰,時年暮秋,你我初見。”若生苦笑,按在起棱扇柄上的手指微微用了點力。

  這等話如果叫外人聽了去,那她這腦袋,就是姑姑去求情,只怕也保不住了,沒準還得牽累連家滿門。有史以來,多的是那些禍從口出的人。所以她這般細細一說,蘇彧原本陰鷙的眼神,就變得越發的冷了。

  因為沒有人,膽敢胡亂編出這樣的事來。

  若生被他看得心頭髮毛,將撐在身後的手一收,擋在了臉上,小聲嘀咕:“再看下去,這臉上只怕都要被看出洞來了。”

  蘇彧冷笑:“連姑娘還有怕的事?”

  “怎麼沒有……”若生避開了他的視線,緊繃著的那根弦就鬆了些,“拇指粗細的蟲子怕不怕?綠油油的,落在菜葉子裡,都快比菜葉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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