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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鳴玉早看到楊簡的眉心皺成川字,此刻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她才去輕輕撫了撫楊簡的眉心,看見他終於慢慢舒展開來。
她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楊簡的手背,沒過多久,聽見楊簡的呼吸終於穩定下來。
他睡著了。
她心中想,他這點倒是一點沒變。
小的時候,楊簡就是這樣,雖然在外面張揚又熱烈,可是回到自己的住處,就喜歡安安靜靜地待著。下人們若是有什麼大響動,他也不會斥責,只是會很不爽地自己窩著。
他一貫是脾氣好的那類人。
但他也有脾氣不好的時候。難得生病的楊簡,聽見什麼看見什麼都煩得頭疼,不愛見大夫,不愛喝藥,旁人來見他也不愛見。
謝惜倒是能見,但依舊不愛見。
周鳴玉坐在楊簡身邊,想到自己幼時去他那里探病的時候,楊簡永遠悶悶地蒙著頭縮在大床最裡頭,興致不高地說:「你個小姑娘,這時候過來幹什麼?萬一生病了,好幾天都不見好。」
他像極了宮裡生病時便不敢面聖的妃嬪,生怕自己容貌憔悴便失了恩寵。
此刻房間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周鳴玉傾身靠近楊簡,突然想,他是不是仗著自己如今英俊,連臉都不遮了。
周鳴玉一個人閒閒地坐了許久,終於感到楊簡的手因熟睡而放鬆,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來,放輕了腳步往外走。
丹寧一個人坐在外頭,正看著熬藥的小火爐,聽見門邊有響動,回頭看見周鳴玉扶著門出來,輕聲喊了句「姑娘」。
周鳴玉坐在廊下,和丹寧一起看著院子裡雨點淅瀝。
丹寧回頭看了眼房間裡,輕聲問道:「他睡熟了?」
周鳴玉點點頭,道:「還算安分。」
這四個字叫丹寧沉默下來。
她照顧楊簡這麼久,豈能不知他這些瑣碎的生活習慣?公子哥兒養尊處優地長大,小毛病一個不少,怎麼能叫安分?
她手裡拿著個小蒲扇扇火,垂著眼安靜了片刻,反駁道:「他才不安分。」
天大地大,有幾個人能叫他畏首畏尾,生怕驚擾,惹人厭煩?
周鳴玉側目望向她,想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覺得丹寧這話里有些輕恨的意味。
丹寧抿了抿唇,道:「我仔細想了想,我先前見姑娘,確有些排斥的心思。姑娘雖大度,與我說得清楚明白,不再計較,但我卻算不得敞亮。今日,想同姑娘說幾句冒犯的話。」
周鳴玉道:「這沒什麼,姑娘請說。」
丹寧看著外面地磚上被雨點打開的一圈圈水窪漣漪,道:「有件事,我本是不該同姑娘亂嚼舌根的——公子幼時,曾與一高門小姐有過婚約。」
她微微頓了頓,興許依然是覺得這話說著不合適,但她還是繼續道:「我幼時便伺候公子,也常見那小姑娘。他們從前在一起十分快樂,我瞧著心裡也快樂。總覺著未來年歲漫長,也不過就是如此。」
可她又輕輕地嘆息了:「可她死了,所以婚約沒了,公子也漸漸安靜下來了。我這些年時常想,若是能再有一個人,能叫公子重新敞開心扉,那自然是很好的。」
丹寧露出一個有些慚愧又歉疚的笑意來:「姑娘來了,我心裡是有些開心的,可是我又有些難過。我已經不大記得那個小姑娘的長相了,如果公子也拋下了前事,那麼只怕就沒人記得她了。請姑娘容我辯解一句——我心中不是厭惡姑娘,我只是舍不下過去,不知道如何面對姑娘。」
周鳴玉沉默了下來。
過去那些年裡,丹寧是真的將謝惜當作了自己的主子,同時也當作了自己的妹妹。周鳴玉想過丹寧或許對謝惜還留有一些情意,卻不想耿耿於懷到如今。
她的確沒想到丹寧先前排斥她,居然是因為這個理由,此刻心裡聽著,難免不動容。
周鳴玉緩了緩,道:「他有未婚妻,我知道的。」
丹寧似乎沒想到,神色有些驚訝。
周鳴玉看著她微微笑了笑,繼續道:「所以姑娘如此說,我心裡完全理解。」
丹寧的眉心緊了緊,有些酸澀道:「我並非是有意說出來,向姑娘心裡扎刺。今日與之前的冒犯,我一併向姑娘賠罪。」
她站起身,便要向周鳴玉跪下。
周鳴玉連忙去扶住她,沒讓她真的跪下:「姑娘至情至性,以誠相待,我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懷念故人並非罪過,而是人之常情。只是斯人已逝,望姑娘莫要再執著過去,向前看罷。她若知曉,必不希望姑娘囿於從前。」
丹寧點點頭,又解釋道:「姑娘請放心。公子是專一之人,雖有過去,但如今既然決心與姑娘交心,便絕不會有二意。望姑娘憐他處境艱難,多加理解。」
周鳴玉笑道:「他若真是忘恩負義之人,我倒要扭頭就走了。」
二人間齟齬消散,關係仿佛立時親近許多,又坐下閒閒說起了話。
周鳴玉這才問道:「姑娘方才送大夫走後,可問過旁人,他是為何挨打的嗎?」
提到這個,丹寧又皺起了眉,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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