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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是上趕著白給柳昭訓說書啊?

  話雖如此,但柳昭訓難得願意指點我這一團亂麻一樣的感情世界,就算她只是想聽說書,那我也得說啊。我就一長一短地將我和王琅之間的口角,告訴給了柳昭訓。

  柳昭訓一邊聽,一邊噼里啪啦地嗑瓜子。“這事我看您怪太子爺,可不大地道。太子爺和瑞王殿下是一個性子,看中了什麼,坑蒙拐騙都要到手。您小時候那心思雖然昭然若揭,但畢竟人還沒定性兒,他不想節外生枝,也是人之常情。”

  在這件事上,柳昭訓會站在王琅這邊,我一點都不意外。事實上我想皇上、陳淑妃、瑞王也都會贊同王琅的邏輯,他們這些人,天生精於算計,很多事看得比常人更遠,做法,也就更加的殺伐果斷,甚至有了不近人情的意思。

  我就小小聲地抱怨。“小玲瓏自己不說,我可以理解,他畢竟是那個什麼話都往心裡咽的性子,再說,還有一條腿在那擱著。可王琅要是點我一句,我就不會強著小玲瓏做那些事兒,那些傷他心的事……”

  說來說去,還是怪我自己遲鈍。

  一邊說,一邊又忍不住自怨自艾。“我真是納悶啊,柳葉兒,我是從沒有覺得小玲瓏對我有過那樣的心思。就是現在想著這件事,我都有點雲裡霧裡的。”

  又覺得話題扯開了,趕緊和柳葉兒抱怨王琅。“再說,王琅這樣做,雖然本意還是愛我……但,我還是覺得他留這一手,讓我心裡說不出的不得勁兒。”

  柳葉兒晃蕩著腿,乾淨利落地將瓜子皮倒進了紙簍,又灌了一杯茶下去,嗯哼了半天,嗯哼出一句話。

  “娘娘,我覺得您和太子爺的這段故事,就是編作戲文兒都夠格了。嘿,年少輕狂拒婚天家,兄弟鬩牆為一紅顏。您這不當心就傾國傾城了,可謂是天生麗質難——”

  後兩個字,她還是沒能往下說,因為我已經忍不住抄起一個大柚子,虎視眈眈地看向了她。

  大包子雖然喜歡損我,但到底是我身邊最親近的姐妹,風涼話說了幾句,她還是認真地開解我。

  “太子爺從小活得不易,心思要比常人更深。我生平唯獨最服先皇后一人,可先皇后去世前的那段日子,也和我嘆息過瞧不懂太子爺的心思。這人呢,精到了這個地步,什麼陰謀詭計,什麼委屈心思,瞞得過他的也就不多了。您這樣光風霽月寬和仁厚的性子,是最對太子爺脾氣的,從小兒他就喜歡您,雖然這份心思埋藏得深,但先皇后是瞧出來了。我想著,皇上心裡也是有數兒的。”

  “可瑞王殿下,在福王出世之前,就數他身份最高。天分高,心氣高,一輩子卻栽在腿上。您覺得這樣一個人物,他的心思能淺了去嗎?又是和太子爺一起長大的,太子爺的心事,他就是讀不出十分,七八分也是猜得出來的。您說,他會和太子爺來爭您嗎?就衝著您的身份,他要是露出一分想爭的意思,那就是和太子爺作對,那就是最親的弟弟,想分太子爺的權。就是看在太子爺的份上,他都不會把他的心思,給表露出一分半點。”

  我不禁默然。

  還是柳葉兒慡快,幾句話就把王瓏王琅之間的關係,剖析得無比到位。

  或者在她,在王琅王瓏的世界裡,所謂的感情也就只能占上這麼一兩句話,剩餘的一切,都是權力與人情的博弈。

  柳葉兒看我不說話,她又嘆了口氣,“這些話我本來也不想說給您聽,其實我們的心思也都一樣,我們都嫌您直,也都很羨慕您……都想著您一輩子平平安安的,用不著和人鬥心眼子使壞。從前就是說給您聽,您也聽不進去。要不,您能鬧著不嫁太子爺?您的身份,蘇家的身份,太子爺的身份,這都是明擺著的……嗐,您也不是不明白,我知道,您還是不把這些個算計當回事。心裡還是將情擺在了第一位,要不是這樣,太子爺也不會這麼喜歡您。”

  “王、王琅真喜歡我到了這個地步?”明知道柳葉兒的重點,根本就不在這裡,我還是忍不住喜翻了心兒,又追問了一句。

  柳葉兒翻了個白眼,又選了個桔子,細細地剝開了上頭的經絡。

  “太子爺對您,那還有什麼說的?您表姑疼您,那是在面上,太子爺疼您,是疼到了心底。您那段日子,因為君太醫的一番話鬧了心事,我看太子爺是吃飯都不香,比您還難受!才幾天,看著就憔悴起來。我就奇怪,他也就耐得住一句話都不說,陪您耗著——唉,太子爺的心思,我是真瞧不明白!”

  我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柳昭訓的這一番話,就像是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此女的謀算眼光,都要比我強上很多。她說王琅的那幾句話,簡直是說到了我的心坎里,說得我都有點飄飄欲仙了。

  然後她的下一句話,就又把我給錘到了地底。

  你說連柳昭訓都讀不懂王琅的心思,那還有我什麼事啊?我……我和柳昭訓比,簡直就像個剛入學的童生,王琅和皇上,可都早就進士及第了!

  “那王瓏呢?”我又不死心地問柳昭訓,“說起來,小玲瓏你也是熟悉的,你真覺得……他……他喜歡我呀?”

  柳昭訓就犯起了沉吟,又過了一會,她才慢慢地說。

  “這話也就是我和娘娘之間了。就算瑞王殿下有過什麼心思,一來礙著太子是自小長大,母系又沾親帶故的親哥,二來礙著一心安穩的淑妃娘娘。”

  柳昭訓的話,就放得很慢,甚至很輕,好像說得重一點,都會驚著我。

  “但人就是這樣,越是不能,就越是想,瑞王殿下再精也就是個人。您別忘了,他是淑妃娘娘的兒子,也是皇上的兒子,要說心眼子,他可不會比誰少。”

  我一下就不說話了。

  在這之前,我可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光去看王瓏。

  我的前半輩子是不是都活到了狗身上,才會這樣理所當然地以為王瓏就是王瓏,不會有任何自己的欲求,自己的心結與自己的想望。

  “可有這雙腿礙著……”我也慢慢地說,“他就是有想頭,那也只是想頭罷了,再說,就是他的腿好了,要借淑妃娘娘的力,也沒那麼簡單。他這心思,實在太虛無縹緲,恐怕就是他自己,也都沒有當真吧。”

  柳昭訓笑了,不過我看得出,這笑里沒有多少真心,甚至反而還有一點說不出的悲哀。

  她說,“娘娘,我就說您聰明,您看,您學得多快。”

  我沒有說話,柳昭訓又叮囑我。“這件事大家糊塗了,是大家好。您可千萬別挑頭明說,捅破了窗戶紙,將來就不好見面了。”

  為了體現我不是一個一意孤行的孩子,我乖乖地點了點頭,柳昭訓就又低頭做起了針線。

  “我還是覺得,我不應該都感覺不到王瓏對我的喜歡。”又過了一會,我還是開了口。

  柳昭訓送給我兩個大大的白眼球,她幾乎要把自己悶死在針線里。“娘娘!您這根本還是沒聽懂——”

  “我聽懂了。”我告訴柳昭訓,“只是我和你們不一樣,在我這裡,情字擺得很高……哎,柳葉兒,是我沒出息!”

  柳葉兒搖了搖頭,低聲道,“這也不是這麼說,只是……”

  這只是什麼,她到底還是沒有說完。

  69舊事重提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就表現得相當安分,甚至於連皇貴妃那邊,我都能按捺下來,不去撩惹。

  一方面固然也是因為皇貴妃被我哥哥大捷歸來,蘇家聲勢大振的事給氣得不輕,每一次請安的時候,都可以鑑賞到她精彩的臉色,寬慰我無聊的情緒。另一方面,我也明白現在的蘇家,還是求一個穩,再說劉翡和太子似乎另有謀劃,我沒必要別出樞機,去搶他們的風頭。

  不過,沾了蘇家大捷的光,姜良娣和李淑媛倒是沒怎麼出來煩我,倒是馬才人近日裡似乎頗有些不安份的意思,甚至還敢於走出朝陽宮來,給我請安。

  不得不說,馬才人還是看得挺準的,當她是我眼中釘的時候,我當然不會對她太好。但現在她既然已經不是我的個兒了,我當然樂得抬舉抬舉她,來壓一壓最近很是活躍的姜李姐妹花。她又很懂得避嫌,是專挑太子不在的時候來,我們之間雖然不說相處和樂,但我也樂於給她一點好臉色看了。

  王琅對我的舉動也表示讚賞。

  “我還當你要再學三年,才能學會豎起靶子這一招呢。”這一天我們在太液池邊散步的時候,他甚至是有點討好地對我說。

  當然,這份討好,還是要放在字裡行間,放在他的眼角眉梢,等我自己去悟的。

  那天晚上對他發的那一頓火,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最大的好處,就是王琅似乎終於明白了一點以前不明白的道理,至少他已經知道,他的沉默,直接導致了我和瑞王的關係現在是一路尷尬下去。

  我知道我在他眼中,就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他不會不明白在我心裡,王瓏始終占據著一個重要地位。今天我們兩人走到這個地步,雖然道理上來說,沒有什麼可以責怪他的地方。但要是我會和他講道理,那我還是蘇世暖麼?他也明白,這一次在情上,他畢竟是理虧的。

  自從聽了柳昭訓的一番話,我開始學會觀察他的臉色,揣摩他的心情。——太子爺這段時間雖然還是八風吹不動的死樣子,但進西殿來找我的次數,明顯變多了。

  從前我們要敦倫,泰半是我去找他,甚至只有在很偶爾的時候,他才會痴纏著我,央求我和他……咳嗯嗯嗯。他只要稍微解開衣領,我就能整個人被他撩撥起來。

  唉,對王琅,我從來學不會說不。他也很享受我的央求,現在居然偶爾能求我一次,我甚至已經就感到相當滿足。

  “我還是學得不精呀。”我跟王琅抱怨,“要是捨得,就放你和她睡幾次,我看李淑媛就能被我逼瘋了。”

  王琅淡眉淡眼,並沒有回應我的異想天開。他慢慢地說,“蘇世暖,你真是……”

  我一想到王琅和個相公一樣,要被逼著去和我安排的女人敦倫,就感到一陣好笑,禁不住笑彎了腰,又挽住王琅的手撒嬌,“就是你想,我也不肯。你要是敢碰別的女人一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其實說起來,我蘇世暖也實在是太不爭氣。王琅在王瓏的事上瞞了我,雖然情有可原,但畢竟不夠意思。可我也沒能生幾天氣,就光顧著高興‘他很愛我’了。這輩子要學會對王琅記仇,實在很難。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現在正處於一個微妙的位置,對我的話並沒有大加駁斥,甚至沒有抬出女誡女訓來壓我,只是淡淡地道,“這番話,你十三歲的時候已經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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