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就嘿嘿地笑起來,巴著王琅的肩膀問,“從實招來,那次酒後,你是不是輕薄我了?”

  話問出口,想到當年自己的作風與王琅的作風,我一下又有些心虛,只好緊著又找補了一句,“還是,還是你被我輕薄了?”

  王琅眼底出現了一點笑意,他俊逸的臉上,像是吹過了一陣春風,“世暖,人貴有自知之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我早就說過,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微笑著的好王琅了。——唉,他就是笑一笑,都可以將我撩撥起來。

  我就咬著下唇,左顧右盼,在王琅耳邊輕聲說,“今晚開始,就是適合受孕的小日子了……”

  王琅的眸色漸漸深沉,那個充滿了需索的野獸王琅,似乎又從他的體內抬起了頭,他的手滑到了我的腰側,緊緊地握住了那裡的肌膚,他也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外頭人太多了。”

  我又沒有說要和他在外頭……

  我白了王琅一眼,再左顧右盼一番,果然見得遠處太液池邊有好些宮娥彩女,正假裝沒有看見我們的拉拉扯扯。一時間不禁有些臉紅:當著這一群久曠怨女這樣你儂我儂的,實在有賣弄之嫌。

  趕緊要鬆開王琅,他的手又握得很緊,兩個人正在拔河。王瓏從遠處過來了。

  一看到他特別的步態,我的掙扎猛地劇烈了起來:當著王瓏的面和王琅你儂我儂,那感覺就更怪了。可王琅本來還有點鬆動的掌握,也立刻變成了鐵鉗一樣堅硬,他在我耳邊低聲道,“不許動!”

  緊接著就不理我了,而是露出一點無奈的笑,對王瓏招呼,“七弟,從哪裡來?”

  我感到一陣憤怒:這個人分明是要把拉拉扯扯的責任,歸到我頭上來。當著王瓏的面,影響多不好!從前不知道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當然應該儘量避免刺激他——

  正這樣想著,王瓏已經走近了來,他掃了我們一眼,笑得很有幾分調侃,又以一種同情的態度對王琅說,“攜美漫步,六哥有雅興。”

  光看那含蓄的損勁兒,要是我不知道,我還真以為他只是在單純地取笑我,反正從小到大,這對哥倆兒湊在一起,也總是要損我兩句的。

  要不說人就追求一個面子呢?這兩兄弟要是尷尷尬尬的,我肯定比誰都尷尬,現在這兩個人若無其事,我也就覺得事情不過如此,甚至還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笑著問王瓏,“怎麼,小玲瓏你就專為了刺我兩句出來的嗎?”

  一邊又忍不住研判地盯著王瓏——我總是不死心,覺得他其實並不喜歡我。

  如今回頭細細想來,很多時候他的表現是有點奇怪。比如說帶我去紫光閣探望王琅的時候,他的表現就很耐人尋味。

  可我畢竟是個女兒家,還是個胸無大志,一天到晚就想著情情愛愛,對於政治局勢,宮廷大勢沒有太多野心,只想著大家舒舒服服過小日子的女兒家。對於情之一字,我還是滿敏感的。

  如果說現在是我看到王琅和萬穗摟摟抱抱的,又不得不若無其事,怎麼著我也會多看幾眼他們的姿勢,說不定還恨不得抓住王琅的手往外扔,讓他別摟著萬穗。

  可王瓏就只是隨便看了我們一眼,似乎對我們的親密習以為常,並不介意。

  如果他真喜歡我,以他的性子,又怎麼會這樣風輕雲淡?

  我忽然覺得他也許並不是喜歡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我也說不上來了。

  兩個男人當然沒有陪著我發呆,王瓏只是隨口敷衍了我幾句,便又和王琅說起了瑞慶宮的事,“剛才我到瑞慶宮去給父皇請安,正好看到羊選侍紅著眼,被人從瑞慶宮裡押著出來……”

  就算是我這樣胸無大志的小女兒家,也不由得都立刻回過神來。

  以我公公小心無大錯的性子,在蓬萊閣的事後,他還會寵幸羊選侍就怪了。據我所知,羊選侍在事發後就一直被軟禁在居所,大有被軟禁到死的意思——反正宮中什麼沒有,人口最多,分幾個人來看守她,簡直就不是事兒。

  要不是羊選侍一直被關著,我當然也沒有底氣把這件事撂開不管。畢竟人在禁中,就是我想查都沒法接觸到她本人。

  現在從王瓏的描述來看,這位身輕如燕的小美人當然不是重新得寵,很大可能,是被皇上折騰揉搓了一頓……這意味著什麼,我當然也很清楚。

  蓬萊閣的事,皇上似乎是有心翻案了。

  我忽然一下又想到了我哥哥:東北局勢平定得很快,女金殘部,幾乎是一觸即潰,餘下的一點工作,我哥哥已經全部交給標下去做,他自己是帶著大部隊班師回朝,預備過一個肥年了。

  又不禁閃了王琅一眼。

  如今的我,已經可以讀懂我公公這一步棋中的無限玄妙。

  偏偏就要等到我哥哥班師回朝的時候,來重新叨登蓬萊閣的事,這對於王琅來說,本身就是一記無形的敲打。

  王琅當然不會擺出滿面的震驚或是氣憤,他頓了頓,笑了。

  “噢,”語氣甚至還很輕,“蓬萊閣的事,我還擔心父皇就這麼放下了,現在要翻出來再查,也好。”

  在這一刻,我已經忘記了和王瓏之間的種種尷尬,甚至是對他的一些不那麼體面的猜疑, 情不自禁,就和王瓏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色。

  王琅似乎是被我姑爹氣得不輕。

  的確,老人家玩這一手,也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明擺著就是毫無意義地猜忌王琅,這猜忌甚至荒唐到了一定的程度,荒唐到連王琅都無法大聲自白。父子若此,實在令人傷心。

  當然,比起光風霽月,一臉微憂,似乎只是為王琅擔心的瑞王,我心裡又多了一件事。

  羊選侍背後當然是有人的,這個人,又是不是王琅呢?

  70你長大啦

  據說蓬萊閣之事要再度翻案的消息剛傳到重芳宮,皇貴妃便已經‘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事從何處起’,第二天一大早,就是見到我和王琅,臉上都端了慈和的笑,只是恨不得沖天下人展覽她的賢惠,她的慈愛,她的與世無爭。

  畢竟還是那句老話,不想當皇上的太子決不是好太子,而就算這件事和王琅無關,也決不會和皇貴妃有關。將來倒霉的人,一多半準是她老人家的敵人,這怎麼不叫她老人家開心呢?

  唉,我一想到苗氏這樣的人物,也能夠竊居國朝貴妃之位,或明或暗,和我姑姑抗衡了十年。就很明白眾人看到我成為太子妃的心情:腦子不夠用到這份上,簡直都不是我的一合之將。偏偏背後就有一雙通天的手保著她一路青雲往上,這份運氣,只能叫人咬著滿口銀牙,豎起一根大拇指了。

  王琅臉上當然也不大好看,今早他就不想去瑞慶宮給皇上問好,還是我生拉硬拽,告訴他,“你現在這樣,老爺子要敲打你,又有把柄了。就是你沒事,也要說你心裡有怨氣,不肯和他親近。”

  王琅當然還不至於幼稚到衝口而出什麼‘不親近就不親近,老子才不稀罕皇上’——這種話,也只有皇上這樣的人說得出口。他雖然臉色端凝,但還是在我的拉扯之下起來換了衣服,和我並肩走去請安。

  想到從前請安的時候,我還要拿捏著時點,害怕被太子爺趕早了。現在卻是我主動早起去叫太子爺,我不禁就有一種顧盼自豪的感覺:嘿!瞧咱這上進的速度,沒準到了明年這個時候,也能和一般媳婦一樣,三更睡五更起的,任勞任怨如牛馬。

  忍不住就笑著對王琅炫耀,“太子爺,您瞧臣妾這半年來,是不是賢淑多了?”

  話才出口,王琅都沒有回話,身後已經傳來了兩聲咳嗽,我回過身殺了小白蓮同阿昌一眼。王琅眼睛裡也露出了一點笑意,他一本正經地道,“這是當然,愛妃沒見,兩位內侍是把什麼話都說完了。”

  ……討厭,人家偶然也有不那麼任性,不那麼懶惰的時候嘛……

  進了瑞慶宮,我公公的臉色的確是不大好看,但也還沒有到故意找碴敲打王琅的地步。大家請過安,他不說話,王琅也不說話,我想說話,又怕說錯話,瑞慶宮裡實在是反常的安靜,只有這對父子,安靜地丹鳳眼對丹鳳眼。

  也就是在這時候,兩個人顯得像一對父子了:王琅的丹鳳眼裡是止水不波,我姑爹的丹鳳眼裡是不波止水。兩雙眼對在一起,簡直都迸發出火星來,又都顯得特別的冷靜克己。我姑爹這時候可一點都不瘋了,他觀察王琅的表情,簡直要比什麼都更仔細。

  我左右看了看,只好垂下頭去,不打擾他們用眼色進行的對話。只是在心中揣測著我姑爹的想法,和王琅可能有的反應。卻又很快發現:我一個童生級別的姑娘家,要猜到浩淼如汪洋的聖心,也實在是有些太強人所難了。我根本不知道皇上現在的心情,他重提蓬萊閣一事的動機,究竟是想查出真相,還是並不在乎真相,只是為了敲打王琅。

  想一想,也實在是為王琅委屈。從來國朝太子,雖然不說千恩萬寵,但和皇上的感情也應該不錯:不然皇上也不會選他當這個太子不是?

  也就是王琅,你說不受寵吧,皇上用他的時候是沒有含糊過的。你說受寵吧,東宮的一點體面,還是我掙回來的。我姑爹在想什麼,那是實實在在的聖心難測——也實在是不敢猜,怎麼猜,似乎都怎麼錯。

  也就是被我姑爹這麼一頓揉搓擰巴,王琅才會養成這樣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輕易不將自己的心思表露出來。要不然,我記得小時候,他雖然有心機,也決不到這一步……

  才這樣想,我姑爹就開口了。

  “小子,你長本事了。”他冷冰冰地道,在袍子裡摸索了很久,便摸索出了幾張紙來,扔到了我們眼前。

  王琅只是看了一眼,便拎著衣擺,徐徐地跪了下來,輕聲說,“兒臣擅自謀劃,請父皇恕罪。”

  雖然是請罪,但他的語調卻很硬,看著皇上的眼神,也一點都沒有軟下來。

  我趕快拿起這幾張紙看了看,一看腦袋就有點發蒙。

  這是一份奏摺的抄本,從口氣來看,應當是一位御史大夫的奏摺底稿。上頭的內容駢四儷六,大概講的就是苗家以福王的名義,在河北大肆占地的事。我們蘇家身為受害者,當然也被帶了一筆。這一筆中的我們,透著那麼的深明大義,那麼的委曲求全,那麼的柔弱不堪,好像我們不是京城有數的名門,而是個可憐的小老百姓,被苗家欺負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這麼說,這一次皇上發火,又和蓬萊閣的事無關咯?

  還是恰恰因為他生氣了,才又將蓬萊閣的事翻出來說,好給王琅一個警告?

  我一邊想,一邊忙也跪了下來,清脆地請罪,“姑爹,這件事是我們蘇家的事,王琅他說到底,也是為我們出頭——”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