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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琅依然一片沉默。

  我甚至也真的能明白他的顧慮。

  年輕的少女,心思總是浮動善變,前一刻還對他眷戀無比,下一刻可能就會對王瓏生死相許。他不願將這件事告訴我,是不想亂了我的心思。

  就好像我從來未曾能把握過王琅的心思一樣,原來王琅曾經也有讀不懂我的時候。他不懂,王琅不是一個旖念,一份輕飄飄的幻想,旋來旋去的浮念,我這一生也再不可能像喜歡他一樣,去喜歡別人。他不懂我甚至無須一點啟發,不像他尚且需要太液池畔那濕漉漉的衝擊,才能明白他對我的心思,從我情竇初開的那天起,我的心海里就只有一個名字。

  在我心底,王瓏又怎能和他相較?他就是再好,那也是別人的夫君,而王琅卻是我的王琅,我獨一無二的王琅。

  “你要我讀懂你的心思。”我把玩著王琅的衣襟,“可我不要你來讀我的,王琅,我大聲告訴你,這一生一世,能讓我用情如此至深的人,就只有你。”

  我抬起眼看著王琅,由得他來審視。

  而在這一刻,他終於心動,那張他最常使用的面具片片碎落,王琅眼底漸漸發紅,他將我抱進懷裡,啞聲道,“我知道,你一直是我的。”

  他親吻上我的指節,我的臉頰,甚至是我的眼瞼,最後,才將冰冷的吻落到了我的唇上。他低聲說,“你是我的,小暖。”

  “這是我的。”我感覺到他的手指,帶著冰冷的火花,跳躍到了我胸前,一路擰捻。

  他的力道很大,透著難言的索求與占有,我咬著下唇發出痛呼,然而在疼痛之下,歡愉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盛放開來。

  這一次歡好,王琅的動作甚至一直很輕緩,他吻著我的身體,吻著我的手臂,我的腿股,他輕聲說,“我的。”

  我只能在他的吻下輾轉反側,難耐地輕聲呻吟應和,“你的。”

  他終於滿意,強勁地推進了我的身體裡,而我早已經泥濘不堪,早已經準備得不能再好,只能鎖著他的腰肢,隨著他的韻律喘息。

  他進到最深處,卻又停下來,咬著我的下唇,輕聲說,“我的。”

  我在一片昏沉中渾渾噩噩地肯定,“你的。”

  接下來的回憶,便沉浮在一片蒸騰的迷霧中,我品嘗得到王琅的味道,他清慡的汗味,他濃郁的麝香味,甚至在他動作之後,他帶了擔心,帶了不確定的酸味。

  在一切都結束之後,我翻過身來,趴在他胸前,把玩著他的頭髮。

  “我漸漸地讀懂你的心思了。”我宣布。“王琅,你以為你不明說,對我是最好的保護,對你也是最好的保護。你還是把我當成一個小孩,你希望在我已經徹底屬於你之後,再來長大。這樣即使我想離開,也已經離不開。”

  “可你不明白。”我說。“王琅,即使什麼都不曾明說,即使你以為這樣能將你的心保護得很好,當我離開你的時候,你也一樣會心痛。”

  我輕撫著他的眉眼,問他,“那一晚在太液池邊上,我離開的時候,你心痛了嗎?”

  王琅垂下眼,專注地看著我。

  這一面的王琅,從前我只能在床笫之間偶爾瞥見,他是兇狠的、占有的,好像一頭來自蠻荒的獸,索求近乎無窮無盡,雙眼是他攝食的通道,為他注視的獵物只能戰慄,只能臣服。

  但現在,他將這一面展現在我跟前,我看見了他的占有,他的算計,甚至是對我,他也以這樣掂量的眼神,這樣冷酷而近乎無情的眼神來看。

  然後他輕聲說,“不,其實萬穗一直只是個幌子,父皇早已經打定主意,將你許配給我。你本人意願如何,並不重要。那時候我已經知道,你是我的。”

  我皺起眉,油然而生一種反抗的衝動,“當時還有很多的手段,可以避免嫁你……”

  “但每一個手段,都會損傷到蘇家。”王琅的眼睛就好像兩個小水潭,暗幽幽的,凝聚了無數說不出的算計。但他的語氣,甚至有一點悲哀。“世陽是支持你嫁進東宮的,小暖,你不會冒著損傷到你哥哥嫂嫂的危險,你逃不出父皇的手心。”

  我忽然明白,他幾乎是已經看透了我,他摸透了我的性子,讀懂了我大部分的心思,而他所沒有信心的恰恰只有一點:他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愛他。

  這一點和如今的我卻剛好相反,我還摸不透他的性子,讀不懂他的心思,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確喜歡著我。

  他所做的所有蒙蔽,所有隱瞞,所有沉默,也都是因為他的不確定,他的沒信心。他以為不說出來就不會受傷,甚至是現在,他也不肯正面承認,他是喜歡我的,他是懼怕我離開他的。

  而這是何等自私!

  在這一刻,我明白了我的憤怒意味著什麼。

  它意味著我心中那個完美無瑕的王琅,已經如陳淑妃,如養娘一樣,轟然破碎。

  我沉默了很久,才又問他,“既然當時你已經知道婚事的結果,又為什麼要告訴我,你並不想我做你的太子妃?”

  王琅的聲音里罕見地帶了一絲無奈。

  “小暖,”他輕聲細語地說。“你身邊的人都很寵愛你,包括我,也想儘量維護你的天真與純潔。如果你不是太子妃,現在的日子,你該有多麼開心?你不需要低頭,你永遠不會受挫,你不需要學懂聰明……”

  “可我。”我啞著聲音打斷了他,“我寧願受挫,寧願低頭,寧願學懂聰明。王琅,你想要我開心,可你為什麼不明白,不和你在一起,我又怎麼會開心呢?”

  68不是孩子

  王琅到底還是沒有將他和劉翡的謀劃告訴我。我想,這裡面可能有些事,他覺得還是不適合我知道。

  “我不是孩子了。”我只好怏怏地和柳昭訓抱怨,抱著她做給我未來侄兒侄女的小百衲襖,憤憤地捶打著花花綠綠的布料,“我真不是小孩了,柳葉兒,你說嫂嫂拿我當孩子,我沒話說,誰叫我最不聽話幾年是她管我。太子爺還拿我當個孩子看……我恨不得拿個布條把他綁起來,不把什麼事兒都告訴我,我就不讓他,不讓他……”

  話說到最後,柳葉兒犀利地看了我一眼,她警告我,“越禮的話,娘娘還是慎言為上。”

  敏感!

  要不是知道了柳葉兒家的那一位平安無事,現在搞不好已經升官發財,我也的確不敢冒犯她的yín威,當著她的面提到男女之間的事情。

  我就怏怏地沉默下來,望著柳葉兒靈巧的雙手發呆。——柳葉兒和我不一樣,她的女紅雖然說不上京中一絕,但也是極好的。只是她人懶,平時讓她給我fèng個肚兜,都得三催四請的,要不是劉翡懷孕,恐怕也驚動不了她來出面繡小件兒。

  柳葉兒也不說話,她又走了幾針,我忍不住了。

  “我說,您倒是說幾句啊!”也分不清是抱怨還是催請,“我覺得你一直很向著王琅的嘛,這一次倒好,連你都不幫著他來罵我了。”

  柳葉兒咬斷了線頭,呸地一聲,將紅紅綠綠的絨線給唾到了地上,她頭也不抬。“您忘了,我是早就說過了,您和太子爺之間的事,我是一句話都不說的。”

  似乎打從一開始,柳昭訓就抱定了這個態度,我和王琅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兩個人對著要掐死對方——當然,大部分時候是我要去掐王琅,柳昭訓也都不勸我,只有在實在鬧得不像話時,才會出來呵斥一番。

  “我說柳葉兒,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我抱著百衲襖,不禁就又撒起嬌來。“從小到大,我看不清的事,你指點著我看清,我鬧不懂的彎彎繞繞,也都是你來給我指路。怎麼到了我和王琅的事情上,你就一句話都不肯說了?就是指我條明路走,也礙不著你什麼事嘛!”

  從小到大,柳葉兒也就吃我這個軟軟糯糯的撒嬌語氣,她放下針線,使勁地頂了頂我的腦門。“您啊您,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就又埋下頭去做針線,不輕不重地道,“說吧,您又怎麼折騰太子爺——還是太子爺又怎麼折騰您了?”

  我就把我和王琅之間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柳昭訓。

  這裡面有一些事,雖然就在東宮內發生,但柳昭訓還是第一次聽聞,她非但沒有生氣,還露出了欣慰的笑。

  “娘娘心裡到底是可以裝得下事兒了。”她拍著我的手背,語氣和她娘我養娘很有幾分相似。“君太醫的事,您處理得挺好。”

  口徑倒是和王琅如出一轍。

  “我沒和你商量,你沒生氣呀?”我小心翼翼地說。

  柳昭訓笑了,“您要是哪天什麼事都不和我商量了,我才開心了。那我離宮的日子,也就不遠啦!”

  這顆大包子又笑出了三十多個褶子,似乎一想到不需要和我朝夕相伴,她就很是開心。我擰起眉頭,悶悶地道,“那可不也快了,等到你們家那位回來以後,就是我不想放,你自己也呆不住了吧。”

  柳昭訓沒有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她又問,“這麼說,太子爺總算是對您滿意了一些——將軍太太說得沒錯,您人還是聰明的,就是小時候被大家寵過勁了,現在開始學,雖然慢,但勝在一步一步,也走得踏實。君太醫的處理,雖然您還是有些鑽牛角尖,但進步也是大家都見得著的。”

  頓了頓,又失笑道,“甚至和屈貴人修好,這都處處顯示了您的胸襟和眼力。您現在受她一點氣,就是把太子爺的心,往我們蘇家這裡拉一點,娘娘,這伏脈千里水滴石穿的工夫,我是萬萬沒想到您也都學會了。”

  我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屈貴人的事,和心術其實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我就是可憐王琅,親娘在身邊也沒法親近,將心比心,過去的事,也懶得計較那麼多了……柳葉兒,你還是看高我了。”

  柳昭訓手上的動作,又頓了頓,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低聲道,“也就是您這個性子,最不會算計的,才能將太子爺的心綁得這麼緊了。”

  連柳葉兒都知道王琅對我情根深種,愛得不行!

  我想到從前我鬧騰著不願意嫁王琅的日子,只覺得實在是丟臉:我怎麼就會以為王琅喜歡萬穗呢?恐怕除了我自己之外,都沒有多少人會以為,王琅和萬穗之間有過一點情愫吧!

  “哎,也不怨王琅當我是個孩子。”我不禁和柳葉兒嘆息。“我實在是太遲鈍了……王琅喜歡我,我以為我看出來了,又被他三言兩語給說得不能肯定。可瑞王喜歡我,我是真沒有一點感覺,我從來都以為他就當我是個小妹妹。這麼多年來,我是從沒有往深里想。”

  柳昭訓這一下反應就大了,她立刻放下了針線,又跑到屋角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來,在眼前放了一個瓜果盤,抓了一把玫瑰瓜子剝著,興致盎然地道,“您給我仔細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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