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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與問月瞧在眼裡,也不戳破,跟羌彌一起過來鬧她。
謝蘊將書放下,淡聲道:「家裡也無事,你們問問其他人,若是願意,便傍晚時一同去逛逛吧。」
聽雪被羌彌懟了一肘子,蹭上來晃謝蘊手臂,撒嬌道:「奴婢想跟姑娘一同逛嘛。」
終是禁不住她磨,謝蘊點了頭。
傍晚,主僕幾人剛準備出門,卻是見門房急匆匆的過來了。
聽雪出去將人攔在廊下,「何事稟報?」
「姑娘,宰相相公府上差人來報,相公不好了!」
軒窗撐起,聲音入內。
謝蘊腦中如撞鐘聲,手中一枚白玉佩不覺墜了地,碎作幾瓣。
馬車在宰相府停下時,最後一縷日光消失了。
謝蘊從車上跳下來,門前立馬有人迎了上來。
「父親等姑娘許久了……」郎君雙眼哭得紅腫,不覺間手都在顫。
謝蘊喉間哽咽,一股股的酸澀泛起。
昨日她還收到了宰相府送來的節禮,也準備明日上門拜會,卻未料得今日。
謝蘊隨著去了後院,屋裡已經跪著兒孫。
「父親,謝家妹妹來了。」
「阿蘊……」蒼老輕忽的聲音從內傳來。
謝蘊咽下喉間哽咽,快步入內。
帳中老人,瘦骨嶙峋,分明是與她叔父一般年紀,怎就蒼老這許多呢?
壓抑許久的淚,終是決堤。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膝行上前,握住了老人輕顫搖搖欲墜的手。
「好孩子……別哭……」
「今日喚你來,有兩件事托你……」
謝蘊聲音帶著些哽咽:「師伯父但講無妨,阿蘊定當從命。」
「今日我去了,無需告知先生,每年生辰賀禮及書信,我已備好,會讓兒孫送去姑蘇……此乃其一……其二,王觀……告訴他,官家不願、不願政改……讓他請出,告訴他韜光養晦,留得青山在……阿蘊,告訴他啊……師伯等不到他了……」
謝蘊眼淚喉間溢出一聲嗚咽,搖頭,「他不會的……」
王觀已眾叛親離,走至今日,斷難回頭。
宰相胸口起伏,攥著她的手很緊,從枕下拿出一封信,一枚牌子遞給她,「阿蘊……若他執迷不悟,你、你拿著此物……代我去面見官家,官家會見你的,將這信呈上……」
「阿蘊,阿蘊……」老人聲音切切,是惜才,也是舍不下。
他少年時師從謝氏,如今先生高壽,幾十年間,在朝克己奉公,他沒見過高祖高宗風采,卻在先生讚不絕口的言辭中窺見一二。
高祖時,定江山。
如今朝堂,安社稷。
許多政令得改,他汲汲營營,失了少年心氣,許多夜裡也曾想,如今這般,便罷了。
待醒來,卻依舊。
他深知官家謹慎,也知大權在握,官家不願分給武將。
梁氏天下如何得的,百姓皆知。
兵權便是梁氏皇帝心中的刺。
官家想不明白,不過是心中有所儀仗,祖宗如此,他為何不可?
官家不想改,王觀堅持,到頭來,便只有死路一條。
少年不畏懼,但他捨不得。
如今大廈未到將將傾時,來日未嘗沒有機會。
留得青山在……留得青山在啊……
床榻上的老人雙眼泣淚,灰白的手顫著似是在抓什麼。
謝蘊眼淚滴在手背,攥著那牌子的手濕黏黏的,深吸口氣,終是輕輕點了頭。
中秋夜,入仕三十載的宰相相公去了。
城中喜樂陣陣,府中悲鳴聲聲。
奏喪樂,掛喪幡,設靈台。
喪報送去南苑,據說官家身邊的探花郎頓時暈厥。
未至返程日,官家儀仗回宮。
官道上,戚鈺將那人攔下,牽著自己的馬上前,「騎我的吧。」
王觀雙眼泛紅血絲,深深看了他一眼,雙手交疊,躬身行一大禮,「多謝。」
謝謝蘊吧。
戚鈺摸了摸鼻子,扶起他,咕噥道:「別摔半路上,我還得讓人去撿你。」
王觀嘴唇乾裂,未多說什麼,道謝罷,翻身上馬,駕馬疾去。
喪禮第二日,謝蘊收到了叔父來信。
不如她所料那般雷霆大怒,叔父信中言辭溫和。他說,他早便料到了。兩年前殿試那日便知,遲早會有今日。
謝蘊淚濕衫,卻不知是為誰哭的。
忽的,模糊視線里,出現了一道高大身影。
「你……」謝蘊紅著眼,仰著頭。
剛出聲,那道身影走近,粗糙手指擦去她眼中淚。
「哭什麼?」戚鈺聲音沙啞,手扶著她耳後摩挲。
心緒亂,幾樁事壓在心口,一時也不知從何處說起。
謝蘊搖搖頭,淚眼朦朧的吐出一句:「好想你。」
眼瞧著面前的人眉眼漾出得意,渾話道:「我將你拴在褲腰帶上吧!走哪兒都帶著!這樣你日日夜夜都能與我一處!」
謝蘊抿著唇抬眼瞪他。
這眼神姿態,嬌得很,又藏著些委屈,只她不自知。
戚鈺笑著彎腰,將她從椅子上托著抱起。
謝蘊對這般姿勢習慣得很好,只要不是撅著屁股被扛在肩上,怎樣都行,她雙手勾住他脖頸,一張臉埋在了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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