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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嘉看著鏡中面容稍頓,片刻後輕輕頷首,唇角終於帶了幾分笑意:「帶上吧。」
劉召領命,而他正要離開之際,洛嘉又叫住他:
「劉叔,上次你去幫找他母親的下落,說是找到了認得錦娘的人,今日將人也一起帶上吧。」
劉召卻遲疑了:「可還未查明那位錦娘的真實身份……」
「無妨。」洛嘉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話。
她不動聲色地想,沒查出也無妨,起碼讓賀雲錚看到,她為他有多上心即可……
過了正午,發喪的鄭家隊伍也歸了城,鄭雪澄領頭,帶著一眾披麻戴孝的家將僕役們正要回到府上,便瞧見郡主府的車輦恰好停靠在府外不遠。
他微微一頓,那邊也派了人來,期期艾艾道,郡主有請。
有請的自然不是鄭雪澄,他心知肚明,下意識側目朝隊伍前排的賀雲錚看了眼。
其他人回了府,胳膊上纏著白巾的賀雲錚則跟著郡主府的人,去到了車輦旁。
車輦停靠在巷弄深側,外頭就是人來人往的街集,沉靜了數日的賀雲錚抬起頭,聽見車簾里的人發出了輕柔低啞的傳喚——
「雲錚,進來。」
熟悉的聲音湧入心田腦海,卻不似清泉,而像猛然掀開蓋頭的烈酒,浸入溝壑,辛辣到令他這個不擅飲酒的人甚至疼痛抽搐。
洛嘉要與賀雲錚說事,自是不會讓旁人聽見,故而馬車外的下人都已遣開站到了旁處,只遠遠看著賀雲錚站在馬車前,一動未動。
馬車裡的洛嘉等了許久,沒聽到動靜,忽而輕笑了聲:「上來說幾句話即可,真要接你回府,不會直接將你帶走的。」
人是她當日塞進府里的,她要哄人,賞賀雲錚體面,自然還得去一趟鄭家親自要回來。
然而哪怕這麼說了,賀雲錚依舊沉默著沒動作。
洛嘉嘴角的笑終於淡了,隔著簾幕,她看不清外面的賀雲錚究竟是什麼臉色反應,她不動聲色握緊拳頭,甚至不確定對方還在不在。
就在洛嘉隱隱有些不耐的時候,賀雲錚啞聲叫了她一聲。
洛嘉原本沉鬱的胸腔瞬間開闊了不少,縱使無人能看清她的臉色變化,她還是緩聲笑應了下,輕輕抬起下巴。
賀雲錚望著絳紅色的簾幕,喉頭滾了滾:「這幾日很忙嗎?」
洛嘉以為他在計較自己沒有儘快來,頓了頓,輕
聲辯解,的確很忙,不僅僅病了好幾日,春狩之後朝中形勢變動異常,她也被迫殫精竭慮了許久……
「二郎的靈堂擺了五日,我日日都盼著你能來一趟。」賀雲錚兀然打斷了她。
她慣常會討巧,一句話里三個詞兒,能有兩個半是迷惑人心的,生病是假,或許只有春狩之後她忙於縱橫捭闔才是真的。
畢竟太后與長公主倒台了,晉王一下子勢弱,都是事實。
可不論她在做什麼,整整五日,都沒時間來祭拜一眼嗎……
賀雲錚不願咄咄逼人,免顯得自己仿佛在慨他人之慷。
可他也不願逼迫自己去想,她當夜究竟為何不去救二郎,為何虞煥之對自己事後的詢問時也答不上來——
這麼多問題他都不忍心、甚至不敢去問,不敢戳破,企圖再次麻木麻痹自己,可她怎麼連祭拜都不肯來露一次面呢?
賀雲錚聲音喑啞:「你答應過我的網開一面的。」
而這一面,沒有開在決斷柳元魁的命運上,沒有開在那個殘酷的春夜,也沒開在這五天。
馬車中靜默得好似沒有人,盛春的和煦溫暖沒有吹拂到巷弄中,只余讓人空洞的冷意。
洛嘉昂起下巴的動作不知作了多久,等她反應垂眸的時候,全身都似乎僵硬了。
她的聲音沉下不少,但仍竭力維持著溫和:「雲錚,我們還要再為了這種事爭辯嗎?」
賀雲錚心臟重重跳了幾下,甚至砸得他胸口發痛。
他抬起頭,下頜緊繃,竭盡全力才能維持住冷靜:「可二郎死了!」
這還是能輕飄飄用「這種事」來蓋過的嗎!
然而被賀雲錚拒絕了這麼些日子,今日更是當面被質問,洛嘉再能容忍,也終歸怒了。
她猛得揮開車簾,露出她明艷的怒容:「怎得,還要逼著我去他陵前跪一跪才滿意不成?賀雲錚,你不要蹬鼻子上臉了!」
這樣漂亮的面容,這樣不可一世的傲慢態度,在賀雲錚心中更映襯了剛剛的猜測——
她哪怕真的病倒,連指派個人來靈堂慰問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不見得吧,她只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抓緊,只是不在意與她無關之人的生死,只是問心有愧罷了。
直到此刻,賀雲錚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早就很了解他的郡主了,先前諸多的自欺欺人都是徒勞,她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的人,從未因為自己的請求而改變過。
洛嘉發完這通火,看到賀雲錚臉上肉眼可見浮出了難過,艱難抿了抿唇,看了眼四周,將沒控制好的怒火再度壓下去,甚至打算轉身先將要給他的禮物撥過來:
「上來,我還有……」
話未落完,賀雲錚卻搖搖頭,沒有上車,而是當著她的面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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