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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宴遊不到一個時辰,林成的小廝就跑來說林成突犯急病。」
「你知道,如此情景我不可能不去,可我去了那邊兒卻沒見著林成,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我才意識到被那混帳東西耍了,趕忙回來找你,他以前在學堂就總對你動手動腳的,我是真怕他嗑藥嗑多了亂來。」
「我趕回去,正瞧見他往羽觴里倒了一包藥粉,羽觴隨水而下,沿溪流而坐的其他人大抵都心裡有數,便看著流觴飄至你手邊。」
「我著急想叫你小心那杯酒,可林成那幾個小廝不知什麼時候又跟上來,當即把我嘴給捂住。」
「我盼著這是你最後一次宴遊,你一定全身心都撲在賦作上不會去拿那流暢,結果柳雲嵐忽地來了,呼喚大家共飲。」
「我當即就知道要遭,你面子薄,我又不在,這酒你肯定會喝。」
「結果就……」
劉靜之重重嘆口氣,擔憂地看向洛雲升,「後來你藥性上來興致大發與眾人暢飲,我那是拉都拉不住,」說到緊要處,劉靜之拿過手邊空空如也的茶杯,比在自己唇前作狂飲狀,「你一杯接一杯,邊喝邊笑還哭了。」
洛雲升越聽眉頭皺得越高,他實在無法想象自己這張向來清俊冷淡的臉又哭又笑是什麼樣子。
「然後……」
洛雲升接冷冷道:「就有了《失意篇》。」
「……」
劉靜之長嘆口氣,很是複雜道:「你作出了《失意篇》定在柳雲嵐的意料之外,他可不希望這世上出現一個比自己更有才華的名士。」
「之前他配合林成可能是因為錢財,現在麼……」
「你在見山雅集上作出《失意篇》,他無論如何都會再邀你再去,說不準還想借這藥來控制你。」
劉靜之搖頭擺手:「反正他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就沖他縱容『仙人』在見山雅集『贈藥』就知道他心術不正!」
劉靜之氣憤不已,洛雲升的思緒卻已在別處。
方才肢體接觸,系統檢測劉靜之沒有說謊。
天驕之子跌落谷底,家親背叛、師友離散,巨大打擊下,原主選擇抓住柳雲嵐伸過來的楊柳枝無可厚非。
只是他不知人心險惡,又於苦悶之中失意不察才遭人算計。
這不怪他。
該受到懲罰的另有其人,比如那個給他下藥的林成,再比如放縱惡行的柳雲嵐,以及所有以洛雅晴為質,逼迫洛雲升嫁入靖安王府的人。
念及此處,洛雲升的臉色自然是更難看了些。
劉靜之實在擔憂,問他要不要休息,洛雲升搖搖頭,疑惑道:「靜之兄為何覺得柳雲嵐會因為錢財幫助林成?柳氏是河東大族,應當不缺錢財,他若真是有意害我,不怕名聲受損嗎?」
劉靜之嘴一癟,恨鐵不成鋼似的拍桌,又怕驚到自己這心地善良的好友,手掌高起低落最後輕按在桌上,怒道:「你啊你,柳雲嵐都這麼害你了你還擔心他名聲受損?」
「乘風散、御風丹不是秘密,否則你以前怎麼不去?不就是因為覺得靠藥來引起靈感實為文人之恥……」
劉靜之激動之下一時失語,說完才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收聲去看洛雲升的臉色,發現對方並未生氣才鬆了口氣。
「那……那什麼,靜桓你那《失意賦》九成九是發自肺腑,咱們盛朝快三百年,你是第一個皇帝賜婚的男妻,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洛雲升無奈地看過去,劉靜之二度收聲,露出一個「對不起我真的錯了」的憨笑,連連打嘴,「我錯了我錯了。」
為了不再傷害到洛雲升,劉靜之趕忙回答他的問題不再瞎扯:「柳家雖是大族,可如今在朝中當尚書的是柳彥不是柳雲嵐,柳彥是長房長孫,柳雲嵐是三房的嫡二子,他們兩家時有爭端,柳彥到底是官把持大局,所以柳雲嵐有充分的理由讓神仙販藥,謀取錢財!」
洛雲升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所以這是你的猜測?」
劉靜之掛著滿臉的自豪模樣,「雖然是猜測,但你不覺得很有道理嗎?世家大族內部的爭端不就這麼些,不是為財就是為權,柳彥與柳雲嵐之間定是兩者都有!」
「只是兩人無論如何都是一家,才沒在『舉薦』上鬧得太難看。你我兩家不也這樣?大家差不多,說起來沒什麼新意。」
劉靜之說得不無道理,但柳雲嵐不可能依靠一己之力撐起一個左右科考見山雅集,其中多少貓膩還待往後再探。
附和劉靜之了一番,洛雲升也確有些乏了,強撐精神又與他聊了幾句朋友家私,這才知道原來劉靜之便是那位曾經讓原主羨慕有個妹妹真好的朋友,因為都疼愛妹妹,所以關係才如此密切。
大抵人心偏私,得知幼時情誼,洛雲升看劉靜之頓時順眼不少,心覺往後不妨當朋友相處。
人總得有自己的社交圈,他不能身邊只有容淵一人。
有了決斷,洛雲升便問劉靜之可有什麼想要卻難得的藥材,若王府有可以贈一些讓他帶回。
劉靜之欣喜若狂,一點兒沒和洛雲升客氣,拇指大的小楷寫了手臂長的一張單子,看得庫房總管眼皮直跳,連忙去請大管家過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