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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支支吾吾道:「我也覺得奇怪,但又想她沒道理有意騙我。」
李素節問:「她如何稱呼?」
問得緊了些,她一連咳嗽幾聲。
來人道:「名字不清楚,但大家都叫她羅娘子,應當是姓羅。」
昭昧又跟著問了些事情,主要是與汝州戰況相關,問得格外細緻,來人雖一一作答,但不知所問為何,只有李素節窺得一二,待人離開後,問:「要派人去容城看看嗎?」
昭昧沉吟不語。
李素節知她糾結什麼,心中暗嘆,沒多久,那引發糾結的人就來主動請見。
兩人互視一眼,請她進來。
江流水滾著輪椅,走到昭昧面前,開門見山道:「我要去容城。」
此問出口,便近乎坦誠,可昭昧仍明知故問:「理由?」
江流水避而不答:「公主應當知曉。」
昭昧道:「我只想你親口說出來。你是誰。」
江流水的手指扣在輪椅的扶手,眼帘微垂,不知心頭掠過怎樣思索,抬眼時乾脆道:「我本姓任,行六,名江流。我的母親是先帝長姊惠寧公主,我的父親是任家郎君。」
是那個李素節口中曾征戰沙場卻下降將門而生七女四男的惠寧公主。
亦是那個因四子與武緝熙過從甚密而遭滅族的任家郎君。
更是大周滅亡時,令所有人慨嘆李益自毀長城的那個將門任氏。
她的家人歷代鎮守北疆,功名赫赫,而她的四兄值守宮禁,卻捲入宮闈而連累滿門。男眷悉死,女眷流放,曾經她們鎮守的邊疆,到頭來成了她們的流放之地。
她的母親死於滅門之亂,少年時曾按刀馳馬揮灑英姿的女子,人到中年卻疲累不堪,只因聽得兒子橫死,腳下一滑,便無力自救,直接摔去了性命。
任家四子死亡殆盡,餘下七女長途跋涉,自上京遠赴容城,只她一人,假死逃離,遇到了陸凌空,又遇到了昭昧。
昭昧曾問她為何心懷怨憎。
如何能不怨憎?
倘若任四當真與武緝熙有私,殺他一人足矣,李益卻因一己之利,害她失去所有親人。即使安慰自己無辜者無辜,又哪裡能夠理智到毫不遷怒。
故而,最初與昭昧相見,想到武緝熙、想到李益,素日止水般的心境也控制不住揚起怒意。
那些姊妹,遠在北疆,其中二人中路夭折,算上她自己亦不過三人,可曲准曾提起折損四人,她便驀地發覺,這幾年來又有姊妹離世了。
那一瞬間的心悸無法言說。可當初選擇了離開,再生硬,也只能咽下這結果。
而現在,戰火燒到了容城。
她思索再三,還是來見昭昧,捅破那最後一層窗戶紙。
彼此心知肚明,她們的關系因這窗戶紙的捅破來到新的境地,而她突然提出的離開,成為這關系最大的挑戰。
她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
曲准曾以此威脅,倘若昭昧知道一切,她該如何留下後路。
現在,她斬斷了後路,非但戳破身世,而且說,她要走。
跨越李璋、趙孟清的勢力,遠赴千里之外,不知歸期。
她說完一切,坦然地看進昭昧的眼。
昭昧良久不言。
她曾顧慮江流水的立場,只因她手無兵權而擱置,而現在,她顧慮的事情發生了。
江流水的理由這樣正當,容縣危險,涉及她在世最後三位姊姊的性命,她無論如何也該走這一趟。
但是,放她走,她還會回來嗎?
容縣有她的姊妹,有她多年不見的親人,而山海之間,更有虎視眈眈的趙孟清。
這裡卻只有陸凌空,或許算她心有眷戀的人。
江流水此去的後果不是單純的回與不回,但凡沒有百分百的可能,都只是最差的結果。
拒絕的理由其實很多,但橫亘的問題卻不能靠拒絕解決。
她們互相看了很久。
李素節亦在旁邊看了很久。這是個她不能代替做出的抉擇,只有昭昧自己可以開口。
終於,昭昧開口。
她問:「你會回來嗎?」
江流水答:「我會回來。」
兩句話,短得似乎沒有任何意義附加,卻沉沉地砸進空氣。
昭昧笑了下。說:「你去吧。」
第97章
江流水在家中排行很小, 幼年時身邊就總圍繞著一群姊妹,而回憶中的母親,很奇怪的, 總是隔著人海與她相望。
她的母親是公主,這是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至於知道她曾經征戰沙場, 那又是後來的事情了。姊姊們比她知道的更早,總在她耳邊說起那段曾經, 說母親如何在戰場上與父親相識,暗生情愫,此後得償所願,嫁入將門。
她不知道姊姊們都是從哪裡聽說的,後來出了任府,發現滿上京都是她們的傳說, 其中間或夾雜著不和諧的聲音, 說母親的婚姻不過是一場利益的捆綁, 但姊姊們聽到時總要上前理論,最大的證據莫過於她們恩愛甚篤。
和滿上京都知道母親與父親的相識一樣,滿上京也都知道她們恩愛甚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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