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第10章 第十盞燈
=========================
良太郎用衣袖擦了把汗,將特供的銀絲木炭遞給戴著棕色帽子的管事:「鍋爐爺爺說好久沒有用到這樣的好炭了,是來了什麼大人物嗎?」
他姿態放得很低,說話做事又討喜,因此即使是番台蛙也願意和這個做事周到的新人多說上兩句。
「來了三位。」
番台蛙接過木炭,看了看成色很不錯,於是心情頗好的指了指天,想稍微顯擺一下:「那裡來的。」
果不其然,沒見過世面的小鬼頭瞬間瞪大了眼睛,驚呼出聲:「高天原?!」
下一秒,又死死捂住嘴,一雙貓眼不安地骨碌碌轉著,見番台蛙沒有斥責,才頗為崇拜的感嘆著:「不愧是您,消息真是靈通。」
這隻番台蛙進來了很多年。
只是不會逢迎、性格又不討喜,因此同一批進來的人都升了職,那一個出身不是很光彩的還找了個大靠山、成為人人尊敬的「紫夫人」,心裡總是覺得憤憤不平。
被良太郎這麼一追捧,難免有些得意,於是又叮囑了幾句。
「其中有一位不喜歡妖怪,人類也見不得,你一個小貓妖離得遠點,別在他面前晃悠。」
良太郎連連點頭,只是在離開時看了眼角落裡坐在土豆堆前的兩個人,幾不可察的眨了眨左眼。
*
紫夫人緩步走出二層的升降梯。
她的步態舒緩而優雅,即使踩在木地板上也是悄無聲息,和不遠處急的團團轉的總管蛙截然相反。
「真是等得我頭髮都白了!」
總管蛙急忙迎上來,一邊帶著她向包廂走,一邊倒著苦水:「裡面的那位是什麼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晚一些,我怕這短脖子都能被他擰了。」
什麼脾氣?
不過是厭惡妖怪和人類罷了,三界都知道的事情,又何必掐著嗓子當做不能說的秘密。
紫夫人笑了笑,沒有接話,只是快走到包廂前才停下來整了整和服背後的腰帶節。
總管蛙後退了兩步,剛才還一片熱切的眼裡划過一抹不屑,冷眼看著紫夫人跪坐在繪著重瓣牡丹花的障子門前,溫順的垂下頸項。
「貴客到來,妾身有失遠迎。」
「好、慢。」
障子門向兩側打開,正對著門的風神肩頭松松裹著白色皮草,正抿了口酒。
這位神明向來喜歡浮華和美人,是湯屋的常客,性格雖然有些不靠譜,但難能可貴的是並不驕矜,因此畫著上挑眼線的鳳眼只是噙著笑看了她一眼。
「你來的再晚一些,戰神能把整缸的酒都喝了。」
這話說得倒不假,畢竟在這樣的場合侍立的多了,紫夫人隔著障子門就聞到了酒氣。
那是貢酒特有的紫蘇氣味,聞起來溫和,喝起來卻辛辣醇厚,是湯屋裡最負盛名的烈酒。
但那頭髮高高梳起、面色冷傲的男人卻嗤之以鼻:「糖水而已,女人家喝的東西。」
「真是口是心非,也沒見你少喝點~」
「乙比骨!你是想打架嗎?!」
「動不動就喜歡打打殺殺,嘖,武夫~」
「你說什麼??」
「你們兩位,都少許冷靜一些,會給店家造成困擾的。」
溫潤的嗓音響起的恰到好處。
那是位穿著和服的年輕男子,他坐在窗邊,鼻樑上戴了一副眼鏡,說話不急不躁,顯得很是儒雅。
就好比這樣劍拔弩張的情形下,他也是溫和地向風神乙比骨笑了笑:「不要這麼急躁,會生出皺紋的。」
又看向仰頭灌下一杯酒水的戰神:「現在還沒有證據表明那個孩子已經遇害,要是你先亂了方寸,該怎麼辦?」
戰神捏著拳頭砰一下砸向桌子,眼神如刀:「那種倒霉神消失了正好!和我有什麼關係!」
明明自從知道那孩子失蹤後,連著砸了附近的三間土地神龕,害的周圍的土地神都戰戰兢兢不知道哪裡招惹到了這位煞神,只能集體跑到御影神社裡來哭訴,這時候又一副色厲內荏的模樣,也不知道這個人在生什麼氣。
御影笑著搖了搖頭,接過紫夫人奉來的酒盞輕輕抿了一口,直到紫蘇的澀味在舌尖瀰漫,才溫聲說道。
「戰神,當初的事並不是她的錯。」
他抬頭看向窗外。
這座靠海的溫泉療養院視野開闊,坐在這裡,能夠看到一輪巨大的上弦月懸掛在海面。
「就快是滿月了。」
*
「就快是滿月了。」
良太郎嘴裡咬著一根狼尾草,盤腿坐在木桶上,狀似漫不經心的伸了個懶腰。
他被分到了鍋爐房,日常的工作就是送炭火和領藥材,因此有很大一部分時間可以自主支配。
木橋對面的農園因為有些髒亂,平時不會有什麼人來,是個碰頭的好地方。
但「不會有人」並不意味著「沒有危險」,這點他再清楚不過,因此儘管選在農園邊的懸崖一側,也時刻保持著警惕。
他的對面,小鳥游結奈正拿著一柄木勺去澆灌繡球花。
聞言,輕聲詢問:「滿月會發生什麼?」
「其實也和你們無關……」
不遠處的花叢里倏地傳來簌簌的聲響,少年的貓耳朵晃了晃,立即不耐煩的將手裡的木條甩出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