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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倒也難怪。
從她目前看到的一切來看,湯屋是一個等級觀念十分分明的場所,而等級,向來是建立在對弱者的剝削和壓迫之上的。
於是她只是溫順的捲起袖子,走到一筐土豆面前,還沒來得及伸手,面前的土豆就連著筐一起,被人輕輕巧巧的拎起來。
中原中也側過身,略長的發尾滑下肩頭:「我來。」
大概是為了材料新鮮,這些土豆還帶著根莖和泥土。
中原中也略微打量了一眼,就決定他負責去除根莖和清洗的工作,又在看見小鳥游結奈一臉認真的削出一個坑坑窪窪的土豆球時,嘆了口氣。
「刀不是這樣用的。」
中原中也這樣說著,拿走小鳥游結奈手裡的小刀,熟練而流暢的削起土豆來。
修長的指尖抵著銀白的小刀,從尾部旋轉著一圈圈劃到頭部,紙一樣薄的土豆皮便自刀刃處滑落。
「好厲害。」
小鳥游結奈抱膝坐在他的身側,忍不住眨了眨眼:「我之前一直以為,這是在電視裡才會出現的技術。」
畢竟作為一個靠食堂過日子的學生,她的能力極限大概就是把切塊的土豆和買好的咖喱塊燉成一團。
中原中也手上的動作不停,聞言只是笑了笑:「小時候做得多了,就熟練了。」
「小時候?」
「我在貧民窟長大,小孩子們抱團取暖的組織沒什麼錢,只能吃土豆度日。」
中原中也說的雲淡風輕,仿佛那本該充斥著糖果和玩具,卻被飢餓和恐慌占據的童年生活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小鳥游結奈在一旁默默聽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
「還在生氣嗎?」
抵在銀白刀背上的指尖一頓。
後廚里一片嘈雜。
菜刀切過砧板的叨叨聲,食材落入熱鍋的滋啦聲,不遠處一個少年打翻了洗土豆的木盆,發出「咣」一聲響,盆里的水和著土豆骨碌碌撒了一地,道歉聲、斥責聲、催促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副熱火朝天的場景。
在那場景里,有著一雙湖綠色眼睛的少女卻只是靜靜地仰頭看向他。
溫軟的,乖巧的。
她或許是在為執意要來湯屋冒險這件事向他道歉,中原中也這樣想。
「我的病情已經好了很多了,更何況你是為了替我找藥才來這樣危險的地方,我果然,還是不能讓你一個人來面對吶。」
她應該會這樣說,又或者抿唇微笑著,眉眼裡是不易察覺的倔強。
「我會努力學習,不會拖你後腿的,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嗎?」
但事實上,她只是靜靜的仰頭看著他,然後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為什麼這樣輕易就認錯呢?
明明他生氣的從不是這一點。
中原中也斂著眼睫,看不清神色,過了許久才開口:「不是你的錯。」
他在大戰後的貧民窟里長大,在那裡,養活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孩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的發色顯眼,長得又好看,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撿到他的大孩子們曾如此說道。
但這樣「奇貨可居」的心思,也在數次的探尋失敗後被徹底掐滅。
溫飽,成了只有八歲的中原中也面臨的第一件人生難題。
於是他被教導著穿上女孩子的和服,用秀氣的臉蛋和漂亮的藍色眼睛在街口吸引過往的人群。
攥著他們的衣角怯生生的攀談,換來令人不適的觸摸、不知所措的閃躲,和掌心零碎的錢幣換來的同伴的歡喜。
直到醉酒的男人做出越發齷齪的舉動,那股壓抑許久的不知名力量先於意識,將那個噁心的傢伙掀翻在地。
「不愧是中也!有了這份力量就不用再做這種事情了!」
組織里的歡呼縈繞在他的耳畔,說了些什麼他大多忘了。
唯一記住的,卻是那一句背著他的恥笑。
「一個男生,穿著女孩子的衣服去□□別人,嘖,你說惡不噁心?」
他有生以來對於性別的第一次感知,來自於這樣的一場惡意。
直到有一天,一個女孩在他的面前說道:「這是中也,男孩子。」
「你們兩個!不要給我偷懶!」
拿著蒲扇的番台蛙在遠處高聲斥責。
與此同時,後廚的紙門被敲了四下,良太郎抱著一簍子的木炭走進來,一邊擦汗一邊陪笑:「在木橋上耽誤了一會兒。」
〖記清楚這套暗號,憑這個傳遞信息〗
小鳥游結奈看向中原中也,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一抹深色。
凌晨四點,木橋對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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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千與千尋》的聲優表里,除了青蛙,只有一個番台蛙,因此我就把人形的青蛙侍者統一叫做番台蛙了。
007:你就是傳說中的茶藝大師吧。
結奈:我有什麼錯,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寫完這一段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永遠無法原諒「羊」。
中也他八歲才接觸這個世界,如同一個出生的嬰兒一般信任著「羊」,卻一直被當做可以利用的工具,攫取完了價值,還要背後被笑一句傻子。
以及突然發現以目前中也頭髮是綠色這個設定,如果結奈的頭髮是銀白色,那是不是就可以cos墮姬和妓夫太郎了(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