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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4章 褚辭,帶我回家

  他現在六萬多歲,身體素質和人間五六十歲的人差不多,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只要不出意外,我興許能壽終正寢。要是出了意外,能不能活過明天都說不定啊。」

  趙長壽仰天一嘆,雙手枕在腦袋後一倒,嘴裡哼起了不著調的歌謠,「能活一天是一天喲,開心是一天,難過是一天……」

  祈綏忍不住笑,雞腿在嘴裡吃得乾乾淨淨。

  他學著男人懶洋洋的模樣也唱了兩句,呼出的氣在空中化成了薄薄的白霧。

  「生不生死不死的這誰知道呢,這都是造化。」

  「不信你看祈綏,明明都死了,結果又活了。現在不知道他躲哪個犄角旮旯里啃雞腿呢。」

  祈綏笑眯眯,把啃完的雞骨頭往廟外一扔,不著調道:「雖說他現在活著,但萬一哪天他又死了呢。說不準,對吧?」

  「你小子!」趙長壽一蹬腿坐起來,沒好氣給了他一個大腦瓜崩兒,「不許對戰神大人無禮!」

  祈綏又從旁邊撈了個雞翅膀,叼進嘴裡,倒在身後的草堆上。

  香味在唇齒間瀰漫,祈綏看著頭頂褪色的金像,翹起二郎腿抖啊抖。

  「對他無禮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差我一個。你光逮著我一個人薅幹嘛,你去薅他們啊。」

  趙長壽氣不過,撈過旁邊的木棍往少年腿上挨了一下。

  「我教訓不了他們,還教訓不了你嗎!偷吃貢果的小毛孩,明早等雪小點我就帶你去找你爹娘。說你在外面打架,讓他們好好教訓你。」

  祈綏嗤聲,才不把他的話當回事。

  他專心致志地啃他的雞翅膀,等火上的東西煮好了,趙長壽又端來一碗白米飯,踢踢他的腳。

  「趕緊的吃,待會兒飯都涼了。」

  有吃有喝,兩人將就著湊合了一晚,祈綏吃撐了便打著哈欠想睡覺。

  外面雪大,但廟裡暖和,趙長壽還在喋喋不休地跟他嘮家常時,少年不知何時閉了眼。

  他一瞅,嘖嘖。

  給火堆加了點柴燃得更旺,又給祈綏蓋了床被子,自己縮在旁邊將就著睡了。

  雪下得越來越大,冷風在街上肆意遊蕩,朝廟的木門被打得砰砰砰響,絲絲縷縷的寒氣透過縫隙往裡鑽。

  祈綏莫名睜了眼。

  他起身,扯開身上厚重的棉被,看見對面縮緊了身體的男人,眉頭皺著,似乎是極冷。

  中間的火堆隱隱有熄滅之勢。

  祈綏微頓,起身將棉被蓋到他身上,又撿起角落裡的柴火燒旺了火。

  木門砸得太響,實在吵人得很。

  祈綏過去想關緊門,推搡了好幾下都沒效果,他又惱火得踹了一腳,結果木門更晃悠了。

  「……」

  低頭一看,是被外面的一塊石頭卡住了。

  祈綏開了門,想把那塊石頭挪開,冷風唰的下灌進衣服里,綻開皮肉的傷口隱隱作痛。

  雪色白得刺眼,模糊間祈綏聽見愈來愈近的踩雪聲。

  他未抬眼,卻眼見跟前降下的一道黑影。

  風來風吹間,聞見一股淡淡的古檀香。

  祈綏欲踢石頭的腳停住,不過半瞬又反應過來,咻的聲將石塊踢到了來人的鞋邊。

  今天的月亮比往常都耀眼,祈綏甚至能看見白履邊很細很細的繡線。

  但鞋子踩過雪,雪化後將鞋尖濕了大半。

  少年默不作聲,關上門沒想走,也沒抬頭。

  直到來人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將他抱進懷裡,身體的溫度融化了彼此身上的雪,亦軟透了僵硬的骨。

  夜裡太冷,冷得風吹進眼睛裡,來不及眨,猝不及防泛起苦澀與酸甜。

  「褚辭……」

  那一刻,一切的委屈都釋放。

  祈綏將對方抱得很緊很緊。

  嗚嗚咽咽的哭聲迴蕩在清冷的夜,一不小心撞碎了月亮,那顆心臟也跟著分崩離析。

  「褚辭,褚辭,褚辭……」

  「我好難受,我好疼。我好疼啊。褚辭,為什麼這麼疼啊……」

  太冷了,這天真的太冷了,眼淚融進單衣立刻化成薄冰。

  他甚至渡不了自己的溫度一點。

  是不是,是不是他來得太晚了——

  褚辭哽咽,撫在少年肩膀的手都在發抖,他囁嚅著,不住地說:「綏綏,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回家……」

  祈綏泣不成聲,「回家,褚辭,你帶我回家,你帶我回家……」

  這一天比任何一天都要安靜。

  趙長壽醒來時天還沒亮,但半夜響個不停的木板門被堵上,火堆也燃燒得很旺。

  男人睡眼惺忪,看了眼身上的棉被,下意識往對面望去。

  睡前還好好待在這兒的少年突然沒了影兒,趙長壽起來把朝廟前後左右找了個遍,都沒發現人。

  「阿綏!阿綏!你人呢,吱個聲!」

  喊了好幾聲都沒人應,趙長壽有些心急,琢磨著這大雪天的人能跑到哪兒去。

  一看貢台,上面有張紙條,歪七扭八地寫著幾字兒。

  「叔,多謝款待,我走了。」

  趙長壽嘖了聲,嘴裡嘟囔了句「小兔崽子」。

  視線一瞥。

  當場氣昏頭!

  ——貢盤上的貢果全不見了!

  ——小兔崽子全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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