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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東宮的人,就應該知道四年前太子斬斷本王左膀右臂,將本王流放邊關。」宗行雍面無表情道,「本王對他所作所為記憶猶新——」

  「難、以、忘、懷。」

  殷臻終於抬頭。

  汝南宗氏是南方氏族之首,家族顯赫,且每一任只有獨子,在朝為官非相即將,一度擔任太傅之職。但宗行雍這個人又和其他宗家人不同,他不循禮法,行事作風全憑喜惡。

  出生起就大權在握,從未栽過如此大的跟頭。

  換了他他也記憶猶新,殷臻理解地點頭。

  但難以忘懷歸難以忘懷,合作還是要談的。殷臻四平八穩坐著,雙手捧著一杯熱茶,熱意從指尖蔓延全身:「王爺要如何才會同意?」

  這人談條件的樣子似曾相識。

  某種奇怪的熟悉感一閃而過。

  驛站外天空遼闊。

  秋高氣爽。

  宗行雍眯了眯眼,忽然回頭:

  「敢問公孫先生腰身幾何?」

  「咳咳咳!」

  站在一旁的公孫良猛然嗆咳,眼淚都飆了出來。

  殷臻以為自己幻聽,愕然抬頭。

  這簡直是從開始到現在他臉上第一次出現大的、激烈的情緒波動,將那張臉都變得順眼起來。

  宗行雍抵了抵犬牙,油然而生興奮之情。

  「聽不懂?」

  宗行雍熱心腸:「本王翻譯一下,就是你腰多細?」

  殷臻和他對視,冷冷:「與你何干?」

  「本王十分喜歡出爾反爾,若回答令本王滿意,共謀之事可考慮一二。」宗行雍一隻腳從門檻上收回來,幽深碧瞳緊緊盯住殷臻,「本王好像——見過你。」

  第4章 04下官

  ◎細皮嫩肉,嬌氣怕痛◎

  殷臻藏在袖子裡的手劇烈顫抖了一下。

  兩滴茶沫濺了出來。

  宗行雍心中微微一動。

  關外乾燥,樹木很難存活。附近就是一棵將死未死的枯樹,枝丫斷折。他坐在凳子上,動物受驚一樣戒備。直勾勾看向自己。眼睫揚起,瞳仁黑得如同清凌玉石。

  怕冷畏寒,衣衫穿得相當厚實,唇緊抿。

  宗行雍在邊關待了四年,見到的中州人屈指可數。這個身份存疑的「太子幕僚」又勾起他一點對中州人的回憶。

  某個人。

  細皮嫩肉、嬌氣怕痛。

  碰一下恨不得躲出十萬八千里,不用力要哭,用力更了不得。多逗兩句就要整個埋進被褥中,說什麼不肯出來。攝政王生平第一次哄人,從三更天哄到上朝前,口乾舌燥渾身燥熱。哄完心癢難耐,把剛說的話拋諸腦後,一邊唾棄自己一邊理所當然收報酬,把人從榻上挖進浴桶中。

  剛沐完浴又被扔回浴桶中,那人眼神簡直是駭然的。指尖隱隱發白,腿軟撐不住浴桶邊緣往下跪,啞著嗓子叫他滾。

  罵人都不太會,在水裡半天找不到支點,不得已攀在他腰上,嗚咽出一句「畜生」。

  被罵畜生可真爽。

  滿背抓痕的攝政王通體舒暢,不以為然地想,不在榻上當畜生還在什麼地方當畜生,再說更畜生的事他還沒做呢。

  比如……

  光是想想,宗行雍後背就顫過一條電流。

  他忽然多了兩份耐心,也不計較這人的走神了,和顏悅色問:「公孫先生,本王問,本王是不是見過你。」

  易容絕無破綻。

  好幾年前就毫無破綻。

  殷臻將茶杯穩穩放至桌面,嗓音有兩分僵硬的乾澀:「故……下官進太子府時……王爺已在邊關。」他生硬道,「並未見過。」

  宗行雍依舊盯著他看。

  「本王今日心情好……」他終於略一偏頭,陽光下墨綠色虹膜色澤幽得近黑,深藏威脅。

  一瞬間令殷臻想起養在東宮未滿四歲的幼子,眼巴巴趴在窗邊看他。

  只不過一個天真濡慕,一個冷酷殘暴。

  殷臻手指深深下壓,按出一道白痕。

  宗行雍大步往外走:「饒你一命。」

  「本王不關心剿匪的事,只想拿到想要的東西,若你主子壞了本王的事——」他皮笑肉不笑站定,「城外十里駐軍,隨時倒戈,劍指京城。」

  「本王敢造反第一次,就敢有第二次。」

  人走出好遠公孫良才心有餘悸地展開摺扇,毫無滋味地搖了搖:「不愧是……宗行雍。」

  他四年前進太子府,確實未見過名聲赫赫的攝政王。

  只是聽說此人不開口則已,開口能引半數朝臣倒戈,是唯一讓國相忌憚的人。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朝廷上沒有人願意與汝南宗氏作對,何況他本人文治武功無一不精,還手握重兵。

  短短一炷香,公孫良已經能看出他自負、傲慢、無法無天,眼裡沒有任何人。

  這就顯得四年前他敗在一個微不足道的失誤上,還損失慘重,不得不自請戍邊分外蹊蹺。

  當年之事是殿下做的。

  公孫良沒忍住看殷臻一眼。

  又看一眼。

  一愣:「殿下?」

  他進太子府快四年,從沒見過殷臻這個模樣。大部分時候晉朝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都是從容、冷靜、端方自持的,從不被激怒,永遠以禮待人,這還是公孫良第一次見他情緒如此外泄。

  「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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