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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桓欽。

  桓欽心中嘆了口氣,微覺苦澀。

  再抬頭時神色已經無異:「小殿下只是老毛病犯了,有些咳喘……應還是先天不足帶來的體弱,仔細照看暫也無礙……」

  若只是體弱便罷了,偏偏不是。

  能找到生長在苦寒之地的陵蕖花最好,此藥於陰陽調和大有裨益。

  只是此藥……

  桓欽並不關心那個孩子如何,他直言:「殿下玉體尊貴,此去涼州若能尋到陵蕖花,自用為好。」

  殷臻微微一頓,無奈道:「桓欽。」

  桓欽打斷,木然重複:「下官知道,稚子無辜。」

  「不,孤是想說……」

  桓欽抬頭。

  就見殷臻神色柔和下去,認真道:「孤不知該如何謝你。」

  「殿下保重身體。」桓太醫那張臉霎時紅了,提了兩次醫箱又磕磕絆絆:「下官,下官這就告退了。」

  殷臻抬手:「黃公公,你送桓大人一程。」

  殿中只剩兩人。

  殷臻懶倚榻邊,挑亮一根燈芯。寬袍逶迤而下,細白手腕探出,五指瘦長。

  「劉升斗此人安於享樂,滿腹油水。出行必前呼後擁,九抬大轎。」

  燭火明滅殷臻眼底,寒意遍布:「等他龜爬到涼州,新上任的刺史血都不知涼了幾回。」

  「孤先走,太子儀仗後至。」

  從均深深低頭:「屬下立刻去安排。」

  「至於宗行雍……」

  殷臻終於感到頭痛。

  當年他對此人恨意滔天,但終是忍下了。本朝重文輕武,能用的將領一隻手數得出來,他知道什麼人該在什麼地方。果然,宗行雍用兵打仗奇絕,兩年前就大敗蠻夷使之後退百里,更有傳言說他劃地為王。

  外患深重,宗行雍對邊關震懾作用太大,輕易動不得。

  但此人又狼子野心,無法真正為他所用。

  性格惡劣、難以交涉。

  油鹽不進、膽大妄為。

  不知廉恥。

  豸獄大牢猶在眼前,那句「本王給你五年時間」自腦海深處翻出。

  還有些別的。

  殷臻眼皮一顫。

  他這才覺得有些乏了,手抵著額角揉了揉,道:「且走一步……看一步。」

  二十七城地處大晉北部,多沼澤鹽池。

  水源稀少,難生五穀。

  涼州城外一處不起眼的茶水鋪子。

  「你聽說了嗎?今日城主府府門大開,說要給羌妃娘娘挑侍寵呢。」

  「侍寵?涼州和隴西二城叫得出名的美男不都在城主府里?在城外還有什麼可挑的。」

  「誒,」有人煞有介事,「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涼州地處大晉和蠻夷各族邊界,往來商販眾多。我們城主大人美若天仙,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徘徊城外,想春風一度。城主府門一開,還愁沒人進去?」

  一陣心照不宣的鬨笑。

  茶鋪角落另一桌。

  從均在殷臻耳邊低聲道:「殿……公子,都打聽清楚了。每年十月十日羌女會給自己挑男妾,就在三日後。」

  他帶了一小隊精銳護送太子先至涼州城,軍師魏良遠及小部分僕從落後一步。

  殷臻捏著茶杯轉。

  茶樓酒肆向來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他坐在這裡半刻,就弄清了遠在朝堂半年沒弄明白的事情。

  涼州及周圍共有三股勢力:城主、兩支流寇和地方官員,兩支流寇你打我我打你,都想吞併對方。一遇到敵人又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時不時大搖大擺闖入城中,搶奪珠寶綢物和糧食。以羌女為首的胡地族人盤踞涼州,早對其恨得牙痒痒。可惜打又打不敗拆又拆不開,只能幹瞪眼。

  知道得差不多,殷臻正要起身,忽然一頓。

  「不對,我可是聽說城主大人此次選妃……咳咳,選人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討好那位中州城來的……」吃茶的人四下看了眼,悄聲,「王爺。」

  殷臻又坐了回去。

  「不會吧,攝政王向來不近女色,城主大人親自上陣都鎩羽而歸,何等美人才能叫他收入帳中。」

  殷臻緩緩捏緊了茶杯。

  從均把頭埋下去,還是感受到殿下渾身的低氣壓。

  「城主說了,只要是中州的美人,去府上通通有賞。這可不得了,叫那兩支流寇聽見了,也滿大街捉人準備送去討好呢。」

  「宗行雍何等人,難道會聽枕邊風?」

  「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看懸。」

  他說得信誓旦旦,邊關諸人仰慕宗行雍的不在少數,竟因為此事爭吵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眼看要打起來。

  不論其他,攝政王領兵打仗鐵血手腕,京中不少人嚮往。從均手下一位名叫「卓炎」的將領終於憋不住,竊竊提問:「從首領,你見過那宗行雍,像不像貪圖美色對娘子言聽計從的人?」

  他自以為小聲,但聲音還是挺粗獷。

  從均:「……」

  這等房中秘聞,何況殿下還坐在身旁。從首領癱著張臉,迅速:「不知。」

  卓將領是個求知若渴的人,眼瞅著身邊兄弟一個個裝作不認識自己的模樣心裡抓心撓肝的難受。這些天一路跟太子北上,膽子不由變大,又轉向殷臻,小心翼翼:「公子,您說呢,這美人計好不好使?咱們能不能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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