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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儲君有一身頂尖的皮囊,笑時如薄雪融化,生動不已。瞧著不像是單靠自己能在奪嫡之爭中勝出的人,他今日又屈尊來到牢獄,同朝中重犯舉止親昵,想必傳聞……
「噗呲——」
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殷臻鬆開劍柄,厭惡:
「此人失職,孤斬了。」
溫熱鮮血在一尺之地飛濺,獄首訥訥:「謝殿下恩典。」
「恭送殿下——」
「恭送殿下——」
殷臻一步步步往外,走向為宗行雍準備的劍陣中央。所過之處所有冷銳兵器無不偏移。清晨的第一縷日光照射在長劍上,映出森寒殺意。
入府勾引是他原意,他認了。
宗行雍竟敢……
竟敢給他用藥。
他恨此人恨到咬牙切齒,夜不能寐。
要不是邊關無人守城……
宗行雍,你最好死在戰場上。
第2章 02涼州
◎「本王在中州已有妻室。」◎
四年後,皇城。
朝堂之上。
「流寇集中在涼州與汴西交界處,近來越發猖獗。朝廷派去的刺史才到地方七日,就慘死府中。」
一陣竊竊私語。
有人憤然出列:「陛下!剿匪之事刻不容緩啊!」
高位之上晉帝下意識道:「相國以為如何?」
相國張隆立在首位,巋然不動。
「臣以為,劉侍郎所言極是,涼州城地處邊塞要地,又有外族虎視眈眈。若放縱寇匪肆虐,必成大患。」
皇帝沉吟片刻,道:「諸位愛卿有何人選?」
「既是鎮邊使臣,必定要尋一位身份貴重之人。」劉侍郎低頭,飛快看了一眼張隆,這才道,「太子是不二之選。」
「且鎮邊大將軍宗行雍,昔日正是聽從太子規勸自請戍邊五年。涼州城是他所轄地界,二人多年未見,定相見甚歡。」
「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啊。」
「朝中恐怕無人能比得上太子身份之尊貴……」
「但一國儲君親至,恐有不妥……」
「殿下去再合適不過,也能安撫苦守關外的諸多將士,顯我大晉寬宥。」
皇帝問:「太子以為如何?」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正中央身著明黃四爪蟒袍的人。
殷臻微頓,俯身下拜,道:「兒臣願為為父皇分憂。」
「但涼州路途遙遠,兒臣缺可用之人。聽劉侍郎一番剖心言辭,深為感動。還請父皇成全他,讓他隨兒臣一道前去。」
劉升斗臉色一僵。
合情合理,皇帝道:「太子安排便是。」
……
秋風涼爽,東宮檐角在遠處顯出一道深色殘影。院子裡擺了大片金菊,蕊部碩大,宮內下人行色匆匆,腳步卻寂靜無聲。
殿內提早生了暖爐。
「殿下,關外密信。」
殷臻展開那道火漆封緘的信件,眉眼沉鬱了片刻。
他抬手將信紙放在燭上燒,面含薄怒:「涼州的地方官都在幹什麼?」
從均低聲道:「殿下息怒。」
涼州隸屬邊關二十七城之一,又和蠻夷接壤,仗著天高皇帝遠虬結成多股勢力。此地特殊,不僅特殊在城主權力凌駕官員,更特殊在……
「涼州……涼州。」
殷臻默念兩遍,捏了捏眉心:「若孤沒記錯……涼州城的城主是大月氏,羌妃。」
他對此人有印象。
胡地羌族以貌美聞名,此女尤甚。五年前她來大晉都城,中原詞用得膽大忘形。先誇讚當朝宰相夜入紅滿樓寶刀未老,後形容春風得意的探花郎臉紅得像——猴子屁股,並當街擄人。
要不是最後惹到煞神頭上,恐怕還沒完。
「涼州遠在千里之外,殿下當真要去?」
殷臻屈指在桌面敲擊:「相國力薦,如何不去?」
「涼州如今明面上的主人是羌妃,但實則是……」從均顧慮重重,一咬牙,「是曾經的攝政王地盤,他將邊關二十七城係數收歸麾下,甚至自立為王。殿下五年前業已得罪他,四年間多有打壓,恐怕他早已察覺……此行多阻礙。」
敲擊桌面的聲音猛然一頓。
「殿下。」
門外有人通報:「桓太醫剛給小殿下請完平安脈,正在門外候著。」
從均無聲無息退至一邊。
「殿下可有按時服藥?」
桓欽眉頭緊皺,看向面前人。
「孤……」
殷臻披了外衣坐在窗邊,剛說一個字。
「哎呦桓太醫,你可不知道,外頭那簇菊花怕是替殿下喝了多少苦藥,連根帶莖都是苦的。」
大太監黃茂剛從屋外進來,一刻不停地說上了:「前月天氣大熱,殿下貪涼,熱食一律放涼入口,咱家勸了好幾次,總也有背過身的時候……」
「上書房的摺子堆了半人高,就著豆大的燈熬了一整宿才批完……」
桓欽面露不贊同。
「邊關急報……」殷臻以拳抵唇,不自然地咳嗽一聲。
黃公公可算找到撐腰的人,一口氣說完:「前些日子揚州上供不少鮮美的大閘蟹,昨兒剛吃一頓,今兒又念叨上了……」
「蟹性涼,少食為宜。」桓欽道,「藥苦可食蜜餞。」
兩雙眼睛盯著,殷臻實在招架不住,含糊說:「孤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