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接連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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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淼眨巴著那兩隻圓圓的大眼,灰黑色的眼珠鑲在眼眶內,緩緩移向一邊,看向萬歲。

  他面無表情道:「是不是異生物不重要,你現在回答我問題即可。」

  說著,他轉身離開了藥鋪門口,一路沿著街道走去,一邊說著:「下一個。」

  下一個?

  正不解時,萬歲周邊的景物再一次起了變化。

  原本的熱鬧集市已不見,轉而變成了一個書房。

  二人站在門口的位置,向內走去,書房內部古色古香,熏縈著淡淡檀香,書桌上擺滿了寫著詩詞的宣紙,直到走近,萬歲才認出那些字跡。

  「墨殤?」他才叫出名字,身後門口的位置,便行色匆匆地走進來一個男人。

  男人看不見屋內的兩人,只見他視線直直盯著書桌上的詩詞,快步略過他們,走向桌前,手腳麻利地開始磨墨。

  「他就是你口中的墨殤?」須淼突然開口,未等萬歲點頭回應,他又繼續詢問,「友情,究竟是什麼樣的?」

  這種問題,萬歲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想了想,還是說道:「他是個痴人,吟詩作賦這一方面,他太過瘋狂,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我不過是個苦力,畢竟我有的,也就這一身蠻力了。」

  「那你們是怎麼做成朋友的?興趣不同,很難聊到一起不是嗎?」

  萬歲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因為我愛聽他念詩,平時又不怎麼說話,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傾聽?也能做朋友?」須淼思考了會兒,又道,「我以為只要能聊的來就行。」

  這……

  萬歲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不作聲聽他繼續問。

  「那他怎麼死的?」

  聽到「死」這個字,萬歲的身子還是顫了顫,他不願回想那些痛苦的往事,但由於須淼能力限制,那份回憶還是涌了上來。

  只聽萬歲說道:「他是在一場大火中喪生的,只是為了拿回那些被燒毀的詩詞歌賦……」

  「就在這個書房?」

  「嗯……」

  見萬歲神情黯然,須淼快速回身,走了出去,嘴裡念叨著:「下一個。」

  萬歲快步跟在其身後,然而當他一步跨出房門,周身一切都開始模糊,轉而扭曲變形,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襲來。

  捂著腦袋差點跌坐下去,好在手旁邊胡亂一抓,扶住了一處濕滑的石塊。

  再睜眼時,眼前的昏暗一時間讓萬歲無法適應。

  「又帶我到了哪兒?」萬歲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望向四周,須淼就站在他的身旁。

  只見須淼向前邁了幾步,繞過前方地面的那幾個水坑,走至鋪在一處角落裡的草堆前。

  「這個洞穴,你可比我熟悉。」須淼回頭看向萬歲,隨後視線越過他,望向了萬歲的身後。

  萬歲回頭,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拿著一堆還算乾的木頭進來,找了一處沒有水的地方,嘗試點燃這些木柴。

  「他呢?你記得嗎?」須淼問道,目光卻一直跟著那個男孩,未曾移動分毫。

  記得,當然記得。

  萬歲怎麼可能將他忘記?

  很多事他不願說出來,可今日為了能出去,萬歲不得不說。

  他做了個深呼吸,緩緩說道:「當年,我受了傷,是這個孩子替我包紮的傷口。說來也是可笑,長生族的自愈能力比普通人強一些,但那次的確傷的太過嚴重,被他救了。後來我傷好了就想著離開,誰料他不肯我走,說是父母都在戰亂中死去,家裡只剩下他一個。」

  說到這兒,萬歲頓了頓。

  「然後呢?」須淼追問。

  萬歲才繼續說道:「我執意要走,因為我不想再結交任何朋友,更不想看見他們在我面前死去,後來,我悄悄離開了,可他還是偷偷跟了過來,我拗不過他,我們就這樣一起上路了。」

  話至此,萬歲將視線投向方才男孩進來的方向,那裡,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個時候,我也應該跟來了。」

  話音剛落,果然在男孩之前來的方向,另一個「萬歲」也走了進來。

  「這樣看著自己,還真是奇怪啊……」萬歲不禁感慨著,看著從前的自己與男孩有說有笑地交談,萬歲心裡卻像是有一塊傷疤被揭了開來,竟有些隱隱作痛。

  「別感慨了,繼續說下去。」須淼的話就像是一盆冰水,將萬歲從裡到外澆了個遍,也將他飛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只聽萬歲說道:「後面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了,他不該跟著我,一個本就身子骨瘦弱又多病的孩子,漫無目的地跟著我遊歷,只是增添了他身體的負擔。」

  「他生病了。」須淼道出了後來發生的事。

  萬歲垂下眸子,未再去看男孩的笑臉,低聲說道:「對,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古時候的醫療科技並不發達,所以結果可想而知……他死了……」

  「你好像很傷心?」須淼走至萬歲跟前,抬頭仔細看著他的臉,忽的伸出手想去摸萬歲的眼睛。

  見他這個舉動突然,萬歲幾步向後推開,顯得警覺。

  「你做什麼?」

  「你哭了?」須淼不解,疑惑地看著萬歲。

  被他這麼一說,萬歲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眶內噙著淚。

  他伸手將淚抹去,靜靜地呆立在原地,凝望著手指上的那一片濕潤,出了神。

  還記得上一次哭,已距今很久了,沒想到,卻是因回想起當年的事而落淚。

  「為什麼要哭?一個已經死了那麼多年的人,還值得你哭嗎?」

  須淼皺眉看著圍坐在火堆旁的男孩,他臉上洋溢著笑,即便他身子單薄的像張紙,又在這樣一個潮濕陰暗的洞穴中,他卻還是看著很幸福,再回頭看萬歲,他的眼裡,卻裝滿了憂傷。

  聽見須淼的問題,萬歲竟淡淡笑了起來:「你這問題,問得挺可笑的。」

  「什麼意思?」須淼面露困惑,更加不解。

  像是不忍再去看男孩的一舉一動,萬歲終於轉過了身,閉眼解釋道:「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一個對你來說重要的人。」

  「怎麼才算重要?」

  「能讓你哭讓你笑,讓你放心不下的人。」

  「你是說愛情?」

  對此,萬歲只是搖了搖頭:「不,不止是愛情,算了,和你解釋又有什麼用?你真的能聽懂嗎?」

  「所以我才會問你這些。」

  「那你懂了嗎?」

  「半懂,半不懂。」

  「算了吧,我看還是別問了。」萬歲顯得無奈,又有些生氣,「你若是沒經歷過,是不可能懂的。」

  「那我就一直問下去,去下一個記憶點吧。」

  「夠了!」萬歲回過頭看向須淼,言語顯得激動,「那些都是我想忘記的事情,你非要讓我全都回想起來嗎?」

  「那你為什麼想忘記它們?是因為回憶起來,你會想哭?」須淼再次轉過身看向火堆旁的男孩,說道,「他和你並沒有什麼關係,你們倆,不過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萬歲怒道:「看來你真的一點都不懂,帶我回秘境,別再挖我的記憶了。」

  須淼沒再說話,只見他低下頭沉思片刻,最終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萬歲只感覺到眼前一黑,等光線再次進入眼睛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站在了秘境中的湖邊,並且周圍,已不再是夜晚。

  他本不想去認為這片長生秘境是須淼變幻的產物,但就目前情況而言,萬歲不得不相信了。

  「能這樣隨心所欲地變幻場景,說吧,你究竟是什麼異生物?」萬歲問道。

  須淼環顧整個長生秘境,最終將視線定格在萬歲身上。

  他想了想,並不覺得說出來有什麼,便開口回答道:「蜃景,用你們那兒的話來解釋,類似海市蜃樓。」

  「海市蜃樓……」

  萬歲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心也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終於認清了現實,原來這片長生秘境給他帶來的所謂「歸屬感」,竟都是假的……

  萬歲還傻傻地以為自己找到了「家」,可笑,實在可笑……

  原本燃起的希望轉瞬就破滅,他的視線不斷掃視著周圍,那份被欺騙的情感悵然失落。

  「放我出去。」忽的,萬歲開口,眼神冷冽。

  須淼……不,應該說是蜃景,他側了側眸,稍稍瞥了一眼萬歲,便又收回了目光,他向湖中心的涼亭走去,邊走邊說:「秘境已經被我從S市的郊區回收,你出不去了。」

  萬歲緊跟上去:「你是這裡的製造者,放我出去不難吧?」

  前方的蜃景突然頓住步子:「你還沒解答我的困惑,要是不能讓我徹底明白什麼是人,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說罷,蜃景只聽見「嘭」的一聲巨響傳來,腳下連通涼亭的石橋一陣晃動,他快步到達涼亭,才剛轉身要去看是何情況,水面上的石橋便全然碎落,整個掉入了湖水之中。

  「你瘋了?」蜃景毫無表情的臉部終於顯現出了一絲驚訝。

  萬歲半蹲在湖邊,收起了方才一拳打碎石橋的手,拍去其上的灰塵,淡定起身說道:「這是對你的囚禁行為表示不滿,我有權反抗。」

  「囚禁?」蜃景不解,「分明是你自己沒有及時出去。」

  「是你引我入的秘境,怪我沒有及時出去?」萬歲轉了轉手腕,言語含怒。

  「哼!」蜃景像是被他徹底激怒了,「我剛才已經說了,除非讓我明白如何做一個真正的人,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出去!」

  這輩子……

  這三個字對萬歲而言何其沉重,他的這一輩子將會有多久?

  也許,是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吧……

  然而,在這虛假的長生秘境之中,他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我說了,放我出去。」

  萬歲的眼中,充滿了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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