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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氣到不至於,只不過,好歹你也在南邊學過不少年手藝,怎麼就學了個四不像回來,更別提,這些年富chūn居來了多少位南菜大廚,你就在旁邊看著,也該學出來了吧。”

  狗子見梅先生一句跟著一句的數落他師大伯,心裡不服,梗著小脖子:“先生冤枉人,俺聽爹說過,那些手藝好的大廚,都把自己的絕活看的死緊,便自己的徒弟都不輕易教,更何況別人。”

  安然拍了他一下:“怎麼跟先生說話呢,還不給先生道歉。”

  狗子嘟嘟嘴不大qíng願的道:“狗子冒犯先生,先生莫怪狗子。”

  梅先生自不會跟他一個小孩子計較,笑了笑,轉而卻也嘆了口氣:“這小子說的也是,老夫倒忘了這個。”

  高炳義忽道:“若前頭幾位大廚也跟安姑娘一樣就好了,姑娘不僅不藏著掖著,做菜的時候還會把訣竅告訴俺,還生怕俺記不住,寫了詳盡的做法,讓俺底細研究,若天下的大廚都跟姑娘這般,想來也不會有這麼多混飯吃的廚子了。”

  梅先生不禁挑挑眉:“果真嗎,你這丫頭怎如此大方,便你師傅的絕活都不外傳呢。”

  安然:“師傅的絕活不外傳,並不是藏著掖著,只是沒找對人罷了,廚子這一行不算多體面的行當,大多學廚子的,不過是為了混口飽飯,如此,便不是從心裡喜歡這一行,廚子這個行當講究的是心手相傳,這心在前,手在後,先有心再學手藝才能學好,不喜歡就不會用心,不用心怎可能學的好廚藝,師傅跟我說過,恨不能天下的廚子都過上好日子,又哪會吝惜自己的絕活,更何況,說穿了,做菜也沒什麼絕活,只要用心還愁沒有好手藝嗎。”

  梅先生點點頭:“這話是,不過,你這丫頭不是嘴上說說的吧,真要有一天讓你收徒弟,會不會也推三阻四的。”

  安然見狗子一雙眼眨巴眨巴看著自己,不禁彈了他的腦門一下:“不用這麼看著我,不是不收你,是我自己也不知會在齊州待多久,回頭走了,丟下你學的上不上下不下的,豈不是誤人子弟,我前頭那個徒弟,都後悔了,卻好歹我師傅跟兩個師兄,也能指點指點他,這麼著,姐姐跟你約定兩年,兩年後,如果你還想學廚子,姐姐就收你當徒弟如何。”

  狗子眼睛一亮,跪下就給安然磕了三個頭:“狗子給師傅磕頭了。”

  安然愕然:“不說兩年嗎,這麼會兒怎麼就叫起師傅了。”

  狗子嘿嘿笑著:“別說兩年就是二十年,狗子也要拜姐姐這個師傅,現在提前給師傅磕幾個頭不算什麼。”

  梅先生捋了捋鬍子:“這小子倒機靈,得了,老夫今兒正好在這兒,就給他做個見證,你就收了這個徒弟吧,以你的廚藝,也該多收幾個徒弟,別像你師傅似的,就收了倆,有事兒的時候,都沒個能出來頂事兒的。”

  安然哭笑不得,看來梅先生對於自己倆師兄頗有微詞啊,瞥眼見高炳義一臉渴望的看著自己,不禁抖了抖。

  梅先生看著好笑:“高炳義,你這把年紀要是拜了這小丫頭當師傅,可不妥。”

  安然忙點頭,就是,就是,這位可都四十多了,比自己大出快兩倍了,真要是拜自己當師傅,不成笑話了嗎。

  見他一臉失望,梅先生道:“你也別難過,你的廚藝並不差,之所以做出的菜不夠地道,估摸是做法有偏差,就拿你前兒做的那兩道菜來說,拆燴鰱魚頭,你用的油不對。”說著,問安然:“拆燴鰱魚頭該用何油?”

  安然:“做這道菜,熟豬油是斷不能少的,若少了便做不出皮糯粘膩滑的口感,這道拆燴鰱魚頭就會稀湯掛水,鮮美的滋味也大打折扣。”

  梅先生點點頭:“這回知道我為什麼只一口就不吃了吧,老夫這張嘴可是吃遍了天下美味,你拿那種稀湯掛水的東西來糊弄老夫,不抽你一頓,算老夫的脾氣好了,還有,你那道清蒸獅子頭,ròu選的對,刀工也對,火候也夠,可就是味兒不對。”

  高炳義求助的看向安然,安然想了想:“從蒸籠移到砂鍋的時候,下頭可放了熟豬皮。”

  見高炳義疑惑的表qíng,安然就知必然沒放,笑道:“下次在再做的時候,記得砂鍋底放一塊熟豬皮試試。”

  梅先生不禁道:“需知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這做菜差一點兒味兒就不對了。”說著看向安然:“只你這丫頭肯出來當大廚,老夫就出頭盤下富chūn居,不然,便老夫盤下來,也不過是砸了南菜的招牌罷了。”

  高炳義頓時大喜過望,若安然能當富chūn居的大廚,那可真是他們這些南派廚子的福音了,雖只見過三次,但安然的xing子高炳義也差不多摸清了,是個絕不藏私的,而且,還會悉心指點教導,只要自己跟著她,哪怕一個月,都比跟別人學十年qiáng。

  想到此,忙要給安然磕頭,安然嚇了一跳,趕緊避開:“安然年紀小,若論起來,您可是前輩,拿能受您的禮,不用如此,我答應就是。”

  ”

  高炳義跟狗子娘倆都鬆了口氣。

  梅先生:“放心,不用你天天上灶,高炳義的廚藝不差,你只略指點他幾句,富chūn居的招牌就砸不了,不過,有件事你也得做好準備,你們廚行可是有個規矩,新換了東家的館子,得接受別家廚子的挑戰,這也是先頭老夫不想管這檔子事兒的原因,這挑戰就等於廚藝比試,聽說這一比就是生死局。”

  安然明白梅先生說的什麼,所謂的生死局,並不是要命,而是砸飯碗,就像當初的師傅跟韓子章,比輸了,師傅當眾自斷手腕,手腕子折了,顛不起勺,就等於砸了自己的飯碗。

  還有在冀州府的老孫頭,也是如此,雖自己想放過他,卻讓然給安嘉慕折斷的腕骨,這輩子就等於絕了廚子這一行。

  梅先生嘆了口氣:“而且,聽說這種qíng況都是挑戰的人選菜,富chūn居雖賣的是南菜,可齊州府的八大館子卻是北菜的翹楚,說白了,這兗州府就是北菜的根兒,人家要是上門來跟你挑戰北菜,丫頭,你可有把握贏嗎,?若是贏了自然千好萬好,不僅保住了富chūn居,也給兗州府的南派廚子爭的了一席之地,即便不能像五年前那般風光,至少不會比如今的境遇差,卻,若輸了,輸的可不止是一個富chūn居,怕還會使南派廚子從此再無立錐之地。”

  梅先生話一出口,高炳義臉色都變了,是啊,怎麼忘了他們廚行還有這個規矩,廚子雖分南北,挑戰的時候可就不分了,對方就是來砸腸子的,自然會挑自己的絕活,而齊州最有名的八大館子,幾乎每一個館子都有自己的絕活,便安然僥倖贏一兩場,算下來結果必輸無疑。這些北派的廚子恨不能把天下的南派廚子都擠兌的沒飯吃才好,哪會手下留qíng。

  安然想了想,雖沒有必贏的把握,憑自己的手藝也不會輸,她顧慮的不是輸贏,是經此一戰,自己勢必藏不住了,若是安嘉慕知道自己在齊州整出這麼大的動靜,會不會又有麻煩。

  見她沉吟不語,梅先生不禁嘆道:“此事卻太過為難你這小丫頭了,莫說你,便你師傅面對齊州八大館子的絕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安然想了想:“我倒不是怕,只是,此事可否不傳出去?”

  梅先生愣了愣:“這怎可能,無論輸贏,只你要敢接這個挑戰,必然一戰成名,你顧慮什麼?怕韓子章知道你是鄭老頭的弟子,為難你?”

  安然搖搖頭:“不管是為了師傅還是為了天下的同行,早晚安然都要與他一戰。”

  梅先生笑了起來:“這句話才像鄭老頭的徒弟,就憑這句話,老夫怎麼也要替你兜著些,手藝上我是幫不上忙,老夫舍了這張老臉,至少能保證那天的評判絕對公平,如何,丫頭敢不敢接。”

  安然看了看高炳義,忽想起爺爺的話,逆境中也要堅守住自己的本心,這件事是自己相幫的,也該幫,若是此時退縮,她還是廚子嗎。

  想到此,目光一定:“好,有先生這句話安然就放心了,只要先生把富chūn居盤下來,安然就能讓富chūn居在這齊州站住腳。”

  兗州梁府客廳,知府梁子生把齊州八大館子的東家大廚都請了來商量富chūn居之事。

  梁子生看向聚豐樓的錢弘跟匯泉閣的馮繼:“兩位東家你們說,此事該如何應對?”

  兩人對了個眼神,錢弘頗有些為難的道:“若梅先生不出面,就憑富chūn居如今的意思,根本不用咱們對付,已經開不下去了,卻如今梅先生盤下富chūn居,就等於替南派廚子出了頭,梅先生曾為帝師,德高望重,又是當世大儒,他老人家這一出面,再若明目張胆的對付富chūn居,怕不妥當。”

  旁邊燕和堂的大廚卻猛地跳出來:“依著錢東家的意思,就讓富chūn居在齊州城開下去不成,這裡可是齊州城,是我們北菜的根兒,若讓南派廚子在這兒站住腳,往後我們北派廚子還怎麼混。”說著,哼了一聲:“不說別人,就是我師公怕也不痛快。”

  一提起他師公,眾人目光或輕或重都有些不屑,可臉色還是變了變,說話的是燕和堂的大廚趙老六,年紀有四十大幾了,之前一直是燕和堂的二火,因跟韓子章的大徒弟崔慶攀上了親,不知怎麼論的,倒跟韓子章論了個師公,話里話外叫的格外親,燕和堂的東家劉成想巴結韓子章,便提拔找他當了頭火大廚。

  雖說南北派的廚子不和已久,可廚行里卻有一條永遠不變的規矩,那就是得憑著手藝說話,手裡的活兒能服人,說話才有份量,偏這位趙老六看著老實,卻是個靠嘴皮子的主兒。之所以讓他坐在這兒,完全是看在韓子章的面兒,不然,就憑他,梁府的大門都進不來。

  不過他抬出韓子章,卻不得不給幾分體面,梁子生咳嗽了一聲:“趙大廚說的也有道理,大家商量著來,商量著來。”

  忽聽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商量什麼,就照咱們廚行的老規矩不就得了。”說著,瞟了趙老六一眼:“趙大廚是韓御廚高足的親戚,想必得了御廚指教,手藝jīng湛,後兒富chūn居趙大廚打頭陣,如何?”

  一句話說的趙老大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好看,錢弘忙喝了一聲:“知府大人跟前,在座的不是你的叔伯就是前輩,哪有你個huáng口小兒說話的份兒。”

  剛說話的人正是聚豐樓的少東家錢世臣,也是聚豐樓如今掌灶的大廚,像聚豐樓匯泉閣這種傳承數百年的老字號,大都是自家的買賣,廚子是一個酒樓的命脈,故此,這兩位東家也都大燕排的上號的大廚。

  年輕一輩兒里數著聚豐樓這位少東家爭氣,別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一身廚藝已盡得其父真傳,有本事自然就傲氣些,等閒看不入眼,尤其看不上趙老六這種耍嘴皮子的,對於廚子由來已久的南北爭鬥意興闌珊,聽說梅先生盤下富chūn居,才有了些許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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