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大郎聽了,忙謝了夥計,順著他指的路行去,過了牌樓,便瞧見那條小街,從東邊數到第三個門,果見門外有一顆歪脖子的老槐樹,他整了整衣裳,便上去叩門拴,不大會兒從裡頭出來個剛留頭的青衣小童,估摸是那孫郎中的徒弟,見了大郎道:“你是來看病的?”

  大郎忙點頭:“這可是仁壽堂孫郎中家,小的遠道而來,正要求個靈驗的方兒。”

  那小童也並不為難與他,打開門:“進來吧!”把大郎讓道前頭堂屋裡,去後頭喚他師傅去了。不大會兒功夫,從後面走進來個人,瞧著約有四十上下年紀,三縷長髯,穿著一件青布褶子,頭上同色方巾,身形清瘦,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大郎忙起身見禮,那孫郎中瞧了他兩眼,倒也沒因他的打扮而輕看於他,只道:“既尋到這裡,想來是急病症候,瞧你面上卻無事。”

  “不,不是我……”大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說,最後一咬牙道:不滿郎中,是小的外甥女兒,在大戶人家當丫頭,不想卻有了身子,那個那個……“他說道這裡,那郎中怎還會不明白,要說這樣的事也不少,大家宅門裡更多,被老爺污了身子的丫頭,卻只得來求落胎藥,若被主母知道,不定要活活打死,或直接賣了了事,遇到這種事,落了胎反而是救人一命。

  這孫郎中便問:“多長日子了,若月份太大卻落不得。”

  大郎忙道:“只一個多月。”孫郎中點點頭:“我這裡倒是有現成配好的藥,本不是用做落胎,只為了婦人調經活血的丸劑,果真一個多月,拿去按時吃上幾丸,胎兒自落。”說著便讓藥童去取來遞給大郎。

  大郎接了忙問藥錢,那藥童道:“這個卻不貴,十文一丸。”大郎把錢算清了給他,忽想起一事,又從褡褳里拿出大姐兒給他的那包參片道:“還有一事需的煩勞郎中慧眼,這是尋人買的參片,不瞞郎中,小的不懂這些,分辨不住,勞郎中幫忙瞧瞧可算得好參?”

  那孫郎中接過去,打開放在桌上,底細瞧了瞧便,搖了搖頭:“如今這些藥材商,愈發黑心,這參倒是難得,只卻摻了假。”說著捏起一片來道:“這樣的雖瞧著跟那些差不多,卻是赤參。”

  大郎一頭霧水的道:“啥叫赤參,若吃了能如何?”

  那郎中道:“按說赤參若用作活血調經,祛瘀止痛,也算一味好藥,剛給你的那丸劑里便有這一味。”大郎忙問:“若有身子吃下這樣東西如何?”

  那郎中道:“跟你說了,那丸劑里便有這一味,既活血自然便能落胎,若長吃這個,不出兩月胎兒必然難保。”

  大郎從孫郎中家裡出來,暗暗抹了把汗,果被大姐兒料中,那顧府的三娘竟如此歹毒,大郎抬頭瞧了瞧天色已不早,這會兒也出不得城了,便在真定府城門邊上尋了一家店住下,翌日一早,待城門一開便忙回了信都縣。

  大郎到了顧府,看門的雖說奇怪,怎麼剛走一天就又來了,卻知這大姐兒的舅可比不得她爹,招待見呢,爺都抬舉著,更何況他們這些下人,哪裡敢攔,堆著笑迎了進去,使人去知會旺兒。旺兒這時正作難,說起來,也不算甚大事,昨兒跟著爺去了尹家,倒惹了一場不痛快。

  這尹二的爹今年任期將滿,正cao持著走鄭千戶的門路,往上升遷,說起這尹二他爹,也算個時運不濟的,當年科舉得中,同科進士大都有門路,放的官兒便都是肥差,便是沒門路的,也占了個年輕,有那京中官員相中,招進門當個女婿,靠著妻族的力,青雲直上不在話下,就算那些都不占的,卻有個鑽營的本事,哪怕外放到窮鄉僻壤,沒幾年也鑽營上來。

  只尹二他爹,樣樣不占,沒門路可走,中了科舉那年,尹二都老大了,他爹鬍子一大把,使了些錢,才好容易到這信都縣來當一方父母官,又攤上兩個兒子都是吃喝玩樂的紈絝,便是貪了點銀子,也不夠揮霍的,如今卻沒幾個存項,這臨到任期滿了,心裡怎能不急。

  思來想去便想走鄭千戶這個便宜門路,鄭千戶雖平常,他舅在京裡頭可是手眼通天,若他這兒墊上一句話,自己考評jiāo上去,吏部那兒抬抬手,說不準就放一個肥差,無奈鄭千戶雖面兒上和氣,卻油滑非常,平日應酬說笑可,正經兒話卻遞不上一句,便想起顧程來,思量他兒子跟顧程多有jiāoqíng來往,不若從他哪兒拐個彎,許能成事。

  便叫來尹二商議,尹二暗道,自己這個爹一貫偏心向著大哥,這會兒既求到自己身上,哪裡不趁機要些銀子,便跟他爹道:“顧程的面兒好使也是因他捨得使錢,那鄭千戶最是貪財好色,爹難道不知,如今鄭千戶新置的那處兩進的小院,便是顧程送與他的,連帶瑞香閣里的小倌,算著得足使了一千銀子呢。”

  他爹一聽便有些ròu痛,想自己的俸祿一年才有多少,這一千銀子真使出去,若收不回來豈不打了水漂,尹二見他爹那樣,卻道:“爹,您真真算不明白,別說一千,兩千也當使,真若走通門路,給爹放一個肥差,不出一年,幾個一千兩回不來。”

  他爹聽了心思活動,便讓管家去帳房支了一千銀子給了尹二,還囑他莫說給他大哥知道,尹二一疊聲應了,拿著一千兩銀子出來,倒沒思量給他爹走門路,先把他左鄰的空院子買了,拆了相連的牆,並在一處,收拾出個像模像樣的宅子來,這一通折騰便用去了五百兩,那日去鄭千戶府里看戲,本說跟顧程提一提,卻不想遇上大姐兒,魂兒都飛了,那還記得這些,便是家來,還想著大姐兒那若嗔若笑的風qíng,瞧這自己那兩房妻妾越加沒趣起來,遂暗暗走了心思。

  便是顧程身邊寵著的丫頭,也不過個丫頭罷了,自己探探他的話兒,若有鬆動,也好謀來,思來想去,便借著在府里擺酒的時機,讓馮來時生拽了顧程來,還特特請了顧程的相好嬌杏來作陪。

  顧程一進來瞧見尹二這府,便挑眉道:“幾日不見,他這府到收拾的越發像樣,可見發了橫財。”

  馮來時嘿嘿一笑道:“什麼橫財,還不是從他家老子哪兒摳來的銀子。”顧程一笑沒說話,酒席擺在側邊院中,因院中多植樹木倒也yīn涼,也只三兩個平日吃酒耍子的朋友,圍著做了,旁邊幾個粉頭遞酒打扇,卻也十分自在,那嬌杏打老遠瞧見顧程,便忙著幾步迎了出去,到了跟前盈盈下拜:“爺萬福。”

  ☆、59

  話說這芙蓉院的嬌杏兒,也稱得上是個佳人,只命不濟,墮入風塵,落了個污名兒,雖淪落風塵心卻高,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尋個合意之人,琴瑟相合共守百年。

  顧程生的魁梧體面,頗有家俬恆產,又不似那些紈絝子弟一般只知坐吃山空,卻是個有實在本事的。

  嬌杏兒在風月場中迎來送往,度量這些子弟,也只顧程是個可托終身的,且顧家大娘早逝,只兩個侍妾,也不多得意,若得意,顧程也不至於成日長在外頭,便下了心思,想著盤住他贖身出去也是個結果。

  原先瞧著。也有五六分意思了,卻不成想半截兒冒出個徐大姐兒來,要說這徐大姐兒。嬌杏兒也是聽過些影兒,她爹老徐頭原先的買賣不差,信都縣裡也有些名聲,續了後頭的婆娘把前窩的閨女典賣出去,誰人背後不嚼說他。

  只那個徐大姐兒賣進顧府十年不聲不響的,不想那顧廉一死,倒被顧程瞧在眼裡,弄到身邊,成了個近身伺候的丫頭不說,竟是愈發得了寵。

  自打有了大姐兒,外頭院中都不去了,這一晃竟幾月不見顧程的人影兒,嬌杏兒心裡的指望眼瞅落了空,能不急,這一急可不就成了症候,在炕上躺了足有七八日,才漸次好將起來,人都瘦了一圈。

  今兒應了尹仲華的傳喚,過來唱曲兒陪酒,知道顧程也在,更著意打扮裝裹了一番,滿頭青絲挽起攢了個杭州一窩絲兒,頂上銀絲髻兒,四鬢光溜,連支花都未戴,卻更顯一張小臉而清瘦細白,穿了一身嬌huáng衣裳,連任一福,目光盈盈瞧著顧程,仿似帶著萬千愁怨qíng絲,好不惹人憐。

  顧程伸手扶起她道:“這才幾日不見,怎瘦成這樣了,可是你娘打你了不成?”

  嬌杏兒順著他的力,便依在他懷中道:“娘倒不曾打,只幾月不見爺,奴心裡惦念,才消瘦了容顏。”

  顧程卻笑道:“這話可是哄爺歡喜呢,上月里,爺還聽說來了個南邊的客商,要為你贖身子去的,爺想著這是你的正經出路,莫耽擱了你的好事,便沒去瞧你,怎倒說是為了爺,可見這話是哄爺呢。”

  嬌杏兒聽了,心裡咯噔一下,暗道這事兒雖不假,他卻怎知道了,上月里是來了個販南北貨的商人,在院中住了幾日,便跟她娘說要贖她家去,她自是不稱心。

  那商人家裡尚有數房妻妾,連兒媳婦都好幾房了,又是大老遠,自己去了能有什麼好,再說,那商人年過五旬,雖有心卻無力,那帳中雲雨之事,哪比得顧程,嬌杏兒怎會中意,只她娘卻勸她:“過了年可都二十了,風月場中的女子,便再貌美如花,過了韶華也跟那將謝的花一般,再難惹人一顧,未若趁著青chūn鮮艷之時,早早尋一個退身步,你莫總想著顧家老爺,想必你也聽說了,如今他正得意身邊的丫頭呢,哪還有旁的心思,你等也是白等,不若跟這人去了,也是個結果。”

  嬌杏雖知她娘說的在理兒,奈何心裡總不如意,末了也沒應贖身之事,他娘也只得嘆息一聲道她傻。

  嬌杏卻不覺自己傻,顧程對自己未必無qíng,只這會兒被那丫頭勾住了,過些日子,說不準便想起她來,所以說,古人云痴心女子負心漢,真真不假。

  這會兒一聽顧程提起上月那檔子事兒,嬌杏忙道:“爺哪裡聽得消息,不定誰胡亂嚼的舌根兒,哪是有影兒的事。”

  顧程笑道:“沒有便沒有,你卻急什麼,只說笑罷了。”正巧尹二迎上來,掃了眼一旁的嬌杏,不禁打趣道:“雖請了她,卻未想她這早便到了,到了也不與人談笑,只在那邊眼巴巴的倚門望著,我還道她望什麼呢,這會兒才恍然,原是望著哥呢,可見這番qíng意真,哥莫辜負了才是。”

  “正是,正是。”旁邊馮來時跟著湊熱鬧:“如此佳人,哥倒是真捨得丟開,若是弟,早上趕著去了,八匹馬都拽不回來。”

  顧程卻笑道:“你們倆這張嘴兒如今越髮油起來。”說著便指了指四周對尹二道:“你這院子倒收拾的極齊整,這麼瞧著,比我那裡也小不多少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