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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貨郎緩了緩臉色道:“姑娘好生伶俐的話頭,倒讓小的應對不出了,只這件東西卻真是件好的,小的也不打虛言,說個實在價兒。”說著,豎起兩隻手指頭道:“需得二兩銀子之數。”

  顧程瞧了眼旺兒,旺兒剛要掏錢,卻不想徐苒抬手拔下頭上蝴蝶簪,仍在他的挑子裡:“什麼破東西,值這些銀錢,不要了。”說完,扯著顧程便要走,那貨郎一瞧便急道:“姑娘好急的xing兒,我出個價,你若覺不合,來還便是了,怎惱了要走。”

  徐苒這才回頭問道:“能還價?”“能還。能還。”那貨郎一疊聲應她,徐苒這才轉回身來道:“那好,我還你個價來。”說著豎起一個指頭。

  那貨郎腦袋搖地跟撥làng鼓一般,忙道:“一兩連本錢都回不來了,小的豈不要哭了,不然,折個中,一兩五錢銀子,再不能少了。”

  徐苒哼一聲道:“多一錢也不要。”又要走,那貨郎忙跺著腳道:“成了成了。”

  徐苒接過簪子笑道:“這樣輕,能用多少銀子,不過是個工錢罷了,便是給你一兩,算著你也能賺對半呢。”

  那貨郎聽了,卻笑了起來,搖頭嘆道:“姑娘好jīng明,小的這買賣合該著姑娘來做。”徐苒卻沒再搭理他,拿著簪子走了,卻不想日後這簪子卻惹出一場事來,自然這是後話,先不提。

  再說兩人從山上下來,到了莊子上,顧程想到剛頭那些,還樂的不行,掐了大姐兒粉嫩的臉蛋一把道:“也不知怎生得你這個丫頭,竟有這些鬼心思,若趕明兒生個小子似你這般,不定要把多少人都算計了進去。”

  徐苒卻哼了一聲道:“論心眼兒,你府里的三娘才是個拔尖的,腔子裡的那顆心,都跟藕眼兒似的了,依著我,不如你尋她給你生一個兒子,定是個百伶百俐的。”

  顧程一聽臉色微沉:“爺就讓你生,怎麼,你不樂意嗎?”

  徐苒見這廝又要惱,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忙聲音一軟道:“說笑的罷了,怎就惱上了。”

  顧程深深瞧了她半晌兒道:“大姐兒,爺的話翻來去,不知說了多少遍,只盼著進了你的心才好,今兒爺不妨再說給你一回,這輩子你都是爺的人,可記得了?”

  徐苒暗暗嘆口氣,這廝又威脅她,便是她不記得能怎樣,賣身契在他手裡呢,只他不放手,恐自己這輩子都難有出路,不過事事難料,說不準自己還有機會,這之前想讓自己給他生孩子卻是萬萬不可的。

  顧程見她嘟著嘴不答話,臉色又沉了一分:“爺問你話呢,可記得了?”“記得了,記得了,gān嘛總說這個……”徐苒抬頭看著他道:“自打上回我舅舅說要贖我出去,你便疑心起來,一句半句的玩笑都說不得了,愈發沒意思起來。”

  顧程愣了愣,忽想起,剛頭她在觀音堂的柳樹下,十指相合潛心祝禱的樣兒,心裡不禁溫軟下來,暗思自己卻有些糙木皆兵,以前何曾在意過哪個婦人,偏這丫頭不知不覺就上了心,留了意,一聽她要贖身出去,便覺刺心,倒真有些小題大做了,也怪不得她惱。

  想到此,便摟她在懷,柔著聲兒哄她道:“是爺的不是了,倒把大姐兒的玩笑話當了真,爺這裡給你賠個不是,說到底,還不是爺稀罕你,稀罕你都不知怎樣好了,你可知,爺這一走半個多月,連京城青雲閣那色藝雙全的頭牌粉頭都撇了,一心就想著我家大姐兒呢。”說著便低下頭要親嘴兒。

  不想徐苒卻不吃他這一套,推開他,嗖一下跑到對面,一叉腰道:“這才是心裡話,撇了那頭牌粉頭,這會兒不定心裡頭多後悔呢。”話里倒仿似有幾分酸意。

  顧程不禁吃吃笑了起來:“你莫用這話來刺爺,爺自來不打謊,勾起了爺的火來,還想跑,想得美,過來,讓爺好生親親,真爺起了xing子,按住你便沒個輕重了,不定要掰折了你的膀子,到時莫叫疼……”

  ☆、48

  因時近夏至,暑熱將至,莊子上雖有溫泉,卻不適宜避暑,再者,顧程這離家半月,也著實該家去的,便是內宅無事,還有鋪子裡呢,況,趕上麥收,也要親下地去瞧瞧收成,免得那些佃戶頭子一味又說年景不好,拖著田租不jiāo。故此,兩人在莊子上只住了兩日,便回了信都縣。

  進了城,顧程要去縣前的當鋪里瞅瞅,留下豐兒在身邊使喚,讓旺兒李婆子跟著大姐兒先行家去了。

  到了府門前,喝住牲口,李婆子扶著大姐兒剛下車,便瞧見門前牆邊上立著的老徐頭,李婆子是見過老徐頭的,當年大姐兒剛賣進府來的時候,就是她這個親爹送來的,那時李婆子就暗嘆,瞧著穿衣打扮不像那貧的揭不開鍋,非要靠著賣兒賣女度日的人家,怎捨得把親閨女給典賣了,

  後才隱約得知,娶了後面的婆娘,前窩裡的丫頭就死活瞧不上了,恨不得賣了了事,真真是個沒人心的,也不想想,趕明兒死了,到那yīn曹地府里見著大姐兒的親娘,可有甚臉面,賣了閨女,十年不見來瞧上一回,這會兒倒巴巴的湊了上來,不用說,定是聽見大姐兒如今混出了體面,趕著上來打秋風占便宜來了,卻真讓人瞧不起。

  李婆子認識老徐頭,徐苒可不認識,眼都沒往那邊掃就要進去,她爹是想著盼著能見到大姐兒。

  那日雖撲了個空,好在從後院三娘哪裡得了一兩銀子,就這麼著,家去見了他那婆娘,還挨了好一頓數落。

  石氏哪想他連大姐兒的面兒都沒見著,手裡掂了惦銀子,尖酸的道:“可見你白養活這丫頭一場,往日她不出息也還罷了,如今有了此等體面,親爹巴巴的上門一趟,卻只給了一兩銀子就打發出來,真真沒見過這麼摳門兒的,依著我,你就當著她的面,丟還給她,跟她說,這一兩銀子,便是養她一年都不夠使的,更何況還養她到這麼大,你倒好脾xing,這麼顛顛兒的拿回來了,不定讓她還笑話你眼皮子淺,沒什麼深打算呢……”絮叨了一車話,末了倒把老徐頭絮叨的惱了。

  老徐頭一甩臉子,道:“我何曾見著她了,今兒不巧,正趕上顧老爺出遠門,大姐兒也不在府中,這一兩銀子還是後院三娘讓婆子送與我的,言道先支應幾日,待大姐兒回來再去,累了我這半日,腿腳兒都快跑斷了,你還嫌少,再若嫌少,給了我便是。”說著要去搶過來。

  他婆娘哪裡捨得,一下袖在袋中道:“給你怎麼成,這可是咱家大寶的救命銀子,明兒我去請郎中家來,這幾劑藥吃下,倒見了些好了。”

  老徐頭不禁長嘆一口氣道:“這個兒子生來竟是討債的。”

  她婆娘聽了,不樂意道:“討債的,也是你徐家的根苗兒,你當爹的難道不該養活著,你那丫頭倒不是討債的,這會兒家裡難成這樣,她哪裡吃香喝辣的,哪管你的死活,說什麼在外頭,那丫頭還能去哪兒,不定往她舅舅家去了,那日,我瞧著她舅舅穿著打扮很是過的去眼兒,想她舅不過就是鄉下種地的漢子,有甚本事鑽營銀錢,還不是靠著外甥女貼補著,才過上了從容日子,舅舅能比的過親爹嗎,她倒好,胳膊肘往外拐,盡去貼那歪三路親戚,正經的親爹,連個面兒都見不著,依著我說,你不如去她舅舅家跑一趟,她手裡定有體己銀子,再要些來,把壽材鋪收拾著開起來,也好有個進項。”

  老徐頭哪裡敢去,當年大姐兒親娘死的時候,陳大郎來了,哭了一頓喪,不知聽見了什麼閒話兒,舉著那頂門槓子,追著自己滿院子跑了三圈,雖後來他來要大姐兒,被自己罵了出去,那鄉野漢子粗蠻非常,老徐頭心裡著實有些杵他呢,這會兒哪敢尋上門去,只悶著頭不說話。

  被他婆娘啐了幾口道:“既不敢去,便在顧家宅門外頭守著吧,上回那郎中言道,咱大寶這個病須當用參,莫說那好的,就是參須子,這一兩銀子也支應不了幾日,那顧府可是大戶,還不有的是銀子,你見了大姐兒也莫提要錢,只管她要一顆好參來,比什麼都qiáng,好歹的,大寶也是她親弟弟,沒的眼睜睜見死不救的理兒。”

  老徐頭聽了他婆娘的話兒,便每日裡在顧家大門外頭守著,帶了gān糧清水,一早來,到日落方回,等了這足有半月光景,終是這日讓他等到了。

  遠遠便瞧見顧家馬車駛了過來,後頭旺管事騎馬跟著,先開頭他還道這是顧家老爺,不想馬車停住,先下來個婆子,接著那婆子便從裡頭小心的扶下個人兒來。

  老徐頭心裡疑著,難不成這就是大姐兒?忙揉揉眼仔細瞅了瞅,只見上身穿著一件月白衫子,下頭系一條鵝huáng裙兒,瞧得出料子都是不差的。

  再瞧頭上,梳著兩隻圓抓髻,髮鬢邊上一支銀光瓦亮的蝴蝶樣兒簪子,在日頭下顫顫巍巍,仿似活了一般,瞧著就是件好東西,再往下,一張粉嫩小臉兒甚為白淨,真是出息成個漂亮丫頭了,眉眼兒間卻還能瞧出些舊年的影兒,可不正是大姐兒。

  身邊有婆子伺候,後頭旺管事還小心翼翼的跟著,瞧這行動做派,便知是個得寵的,卻不妨這丫頭有這樣的本事。

  眼見著大姐兒瞄都不瞄自己這邊,就要進去,老徐頭還能不著急,忙著緊趕幾步,上去喚了一聲:“大姐兒……”

  徐苒這才停住腳步,一側頭,就瞧見了立在門邊牆根處的老徐頭,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瞧著得有五六十的年紀,一頭灰白jiāo雜的頭髮,戴著舊不拉幾的皂布巾,身上穿著壞領磨襟的硬漿青布衫兒褲,肩頭手肘都打著補丁,腳下踩一雙破了邊兒的皂布鞋,鞋幫都飛了花,鞋頭也打了個補丁,目光閃爍,脊背佝僂,看上去頗有幾分猥瑣之態,這人是誰?徐苒在自己腦子裡搜了個遍也沒想出來。

  旺兒一見她那臉色,便知她記不得老徐頭這個親爹了,忙上前提醒了一句道:“這是城南壽材鋪的徐老爹。”

  徐苒這才想起來,大姐兒可不還有個混蛋親爹呢,當初賣了親閨女,這會兒還有臉找上來,真真無恥之極。

  徐苒的脾氣,哪會稀的搭理他,只瞟了老徐頭一眼,便邁腳要往裡走,旺兒心說,猜著這位姑奶奶就是這樣,如今的大姐兒什麼脾氣,那是丁點虧兒都不吃的主兒,有心計,有手段,把爺哄在手裡,把她當成了心肝兒寶貝兒一般,真有點兒含著捧著都不順意的勁頭,又最是記仇,便是不記得有這麼個親爹,可怎麼來怎麼去,還能不知道嗎。

  當初老徐頭賣了閨女的時候,哪有半分父女之qíng,如今找來,指望著大姐兒看在父女的qíng份上,顧坦他家裡那個癆病兒子,想的倒好,若之前大姐兒那個xing子,沒準舍了自己的血,都得認這個親爹,如今這位可懸。果然被自己料中,連搭理老徐頭的意思都沒有,這眼色就跟不認識沒兩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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