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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徐頭哪想到大姐兒會如此待承自己,這意思竟是不打算認他這個爹了,不禁惱上來,喊了一聲道:“大姐兒,我是你親爹,怎的見了面卻不認來。”

  李婆子悄悄扯了扯大姐兒的袖子,小聲道:“他這樣大喊大叫的,驚動了鄰舍跟府里的下人卻不好,不若你先認下他,什麼話兒進府裡頭慢慢再說。”

  慢慢說?徐苒忽然冷笑一聲道:“慢慢說什麼,他既不怕丑,我卻更不怕,別說左鄰右舍,便是把整個信都縣裡的人都嚷嚷出來才好,讓旁人也瞧瞧,世間竟有如此láng心狗肺的親爹,賣了自己的女兒,十年也不露一面,盡在家裡縮著王八腦袋,管女兒是死是活,這會兒不定聽說了什麼,趕著來也必不是為了旁的,只瞧著有便宜可占,才顛顛的從他那王八窩裡鑽了出來,我這些話說的可是?”

  徐苒轉過身來,直問到老徐頭的臉上,老徐頭是做夢也沒想到,十年前那個任打任罵三腳踹不出個屁來的丫頭,今兒卻如此伶牙俐齒,字字句句說出來,沒一句是好聽的,且那雙眸子冷沉冷沉的,今兒這樣的暑天裡,落在自己身上都忍不住一陣陣發寒。

  剛有些怕,卻又一想,怎麼也是自己親生的丫頭,還能翻上天去不成,卻也氣的不行,抖顫著手指著她,半天才說出一句:“你,你大逆不道,連你親爹都罵。”

  “罵你怎麼了?”徐苒哼了一聲:“你自己做下的事,還怕人罵了,大逆不道?你說哪個?當年你親手把我賣到顧家來的時候,可曾想過,你自己是個當爹的,你恨不得換了銀子家去,討你那混帳婆娘的歡喜去呢。”

  徐老頭被大姐兒罵的一張老臉脹的通紅髮紫,一手捂著胸口道:“走到哪兒我都是你爹,不是我賣了你,你能有今兒這番造化嗎,如今你攀上了高枝兒,連親爹都不認了,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轟啊!我這什麼命啊!修下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閨女……”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捶地的,指天罵地的大哭起來……

  ☆、第49章

  老徐頭跟個潑婦一般坐在地上連哭代嚎,卻gān嚎半晌兒連點兒眼淚都沒見,徐苒不禁暗暗冷笑幾聲道:“當初既賣了我,就沒了老子娘,哪來的什麼親爹,你哭喪都找錯了門,家去沖你那個癆病鬼兒子跟刁婆娘哭去,再若混鬧,一頓亂棍打死你也活該,與我什麼相gān。”說完,再不瞧那老徐頭,扭臉兒便走了進去。

  李婆子忙跟了進去,老徐頭何曾想這丫頭如此狠絕,竟是丁點父女之qíng不念,別說向她要銀子,瞧那眼色還恨不得打自己一頓解氣呢。四周圍左鄰右舍瞧熱鬧的人,紛紛竊竊私語,仔細聽,倒是聽了個真,一個婆子低聲道:“這是城南開壽材鋪的老徐頭,前年我家姑太太家死了人,便是往他家買的棺材,以往那幾年買賣好時,也過得好日子,雖算不得富貴,也吃穿不愁,前頭娶了個婆娘,便是剛頭那位的親娘,稱的上一聲賢惠,後不知怎的一病去了,撇下個七八歲大的大丫頭,無人照管,這老徐頭便又續進來一個,正是廟前街原先開香油醋坊石家的姑娘,進了門不到一年便生了個小子,這前窩裡的丫頭變成了眼中釘,白等攛掇著賣了才算消停了,卻不想生的兒子是討債鬼,竟生了癆病,家裡的銀錢都霍霍了個gān淨,這定是沒錢使了,才又想起賣到顧家的親閨女來,得了賣身的錢還不足,還要來打秋風,這哪裡是親爹,簡直是來喝血吃ròu的冤家……”

  嘰嘰咕咕都是討伐他的聲兒,倒沒一個說大姐兒不是的,老徐頭不禁有些蔫了下來,暗悔起來,鬧了一場什麼也沒鬧出來,那死丫頭拍拍屁股進去了,還鬧什麼意思。剛要起身,忽見那邊街口處,顧老爺騎著高頭大馬走了過來,老徐頭這抬到一半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嘴一咧,眼一閉,越發扯著嗓子嚎哭起來。

  旺兒見了不禁暗道,這老徐頭打著爺的主意可真真錯了,如今大姐兒跟前,爺哪裡捨得說個不字,更別提,本來就對這老徐頭以往的事膈應呢,這會兒還打量著爺給他做主不成。

  顧程到了跟前,旺兒忙上去扯住馬頭,顧程翻身下馬,見四周圍了七八個瞧熱鬧的鄰舍之人,吵吵嚷嚷好不噪雜,不禁皺了皺眉。

  旺兒忙附耳與顧程道清原委,顧程聽了,冷冷瞄了老徐頭一眼,對旺兒喝道:“閒雜人等在門前混鬧,也由得,當我顧家成了什麼地方,今兒輪值守門的是誰,與我拖下去狠狠打十板子,瞧以後還敢不上心。”

  旺兒暗道,這可是池魚之災,受了這老徐頭的連累,爺既下了令誰敢怠慢,讓兩個小廝上來把今兒守門的李大拖了下去,任李大如何央告也無濟於事。

  顧程吩咐了,便再沒停下,邁腳進了府去,老徐頭也不嚎了,瞪著一雙三角眼,傻在當場,眼瞅見旺兒也要進去,老徐頭這才回過神來,忙著連跪帶爬的過去,一把扯住旺兒的衣擺,沒口的央告:“旺管事,旺大爺,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旺兒卻沒好氣的道:“什麼明路,越說您老人家沒個成算,越發糊塗起來,您不要你這張老臉,我們家爺的體面可還要呢,什麼事兒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這樣連哭帶鬧的嚷嚷到大街上來,今兒您老還算造化了,依著爺過往的脾氣,沒準把您老直接送衙門裡去,真去了衙門,您思量思量,可抗不抗的住咱們縣太爺的板子。”

  老徐頭一聽真箇怕上來,忙道:“旺大爺,您行行好,給老漢指條明路吧!不瞞著旺大爺,家裡著實過不得日子了。”

  旺兒扯著他到那邊牆邊上,小聲道:“你求我做什麼?您姑娘如今可是爺跟前最得意的人,不是我說您,這求人也得有個求人的樣兒,您老倒好,這是要錢來,還是打架來了,怎麼也是親爹,想來姑娘這也是憋了一股子氣,今兒發作出來,讓她罵兩句便罵兩句,您還鬧什麼,依著我,您主動認個錯,怎麼也是親爹,姑娘能眼睜睜瞧著您餓死嗎?”“認錯?我是她爹,認什麼錯,自打盤古開天,哪有當爹的給閨女認錯的,可成了什麼理兒。”

  旺兒一聽臉色一沉:“我是一番好意,您聽不聽隨意。”撂下話,袖子一甩也進去了。

  老徐頭在門前愣了半日,才姍姍的往回走,再說顧程,進了府剛要往書房院去,不想被大丫頭琥珀攔在院門首。

  琥珀蹲身福了福道:“三娘聽見爺家來,親下灶房做了幾個爺愛吃的菜,要給爺接風洗塵呢。”

  顧程聽了,便不好再進去瞧大姐兒,心想著,等會兒吃了飯再回來也一樣,這一去半月,也該去後院走走,便跟著琥珀去了慧蓮哪裡。

  慧蓮早在外面迎著了,身後卻垂首立著一個臉生的丫頭,因為臉生,顧程不免多瞧了兩眼,他這一瞧,那丫頭也微抬頭來瞧他,兩人對了一眼,顧程不免驚艷,見這丫頭雖穿著平常的白衫兒綠裙兒,卻生的眉目如畫,那一對眸子瞟過來,自然一段風qíng,盡收眼底,瞧年紀不過十五六,身子卻長的甚好,纖腰豐胸,頗具風qíng,比之前的柳枝又更勝一籌。

  慧蓮見顧程的目光落在身後的丫頭身上,目光閃了閃,這丫頭可是她在幾十個丫頭裡頭挑出來的,這回她學了個乖,怕吃了大姐兒的暗算,沒直接送到書房院裡去,留在自己身邊兒,也不讓她支應外頭的活兒,給她鮮亮的衣裳打扮起來,只等著顧程家來。

  這會兒見顧程動容,她面上卻絲毫不露,也不提這丫頭,只笑著道:“爺一走半月,奴扳著指頭數日子,終是趕在節前到了家,卻讓奴好生惦記,請進屋裡吃些洗塵的酒,也算奴的心。”

  顧程笑道:“倒是累了你。”走了進去,兩人在炕上坐下,顧程一瞧都自己平日喜歡的菜色,卻有一個翠綠伴的筍條很是新鮮,便道:“怎有這個?”

  慧蓮道:“這不明兒就夏至了,奴妹夫哪裡得了些時鮮果品,今兒一早我妹子使了個小廝送了來,旁的還罷了,這個倒新鮮,平時輕易吃不著,便想著爺今兒家來,讓她們留著,剛頭奴去灶上切了條放在熱水離氽了,過了冰涼的井水,用麻油拌了,爺嘗嘗可入的口?”

  顧程夾了一筷子,只覺清慡非常,想起大姐兒慣來是個喜歡吃的,便問了一句:“可還有?”慧蓮道:“還有幾顆呢。”顧程道:“今兒路上暑熱,大姐兒鬧著沒胃口,這個清慡,送她些解解暑氣。”

  慧蓮暗暗咬牙,心話兒,這可真是,什麼都想著那丫頭,真當成心尖子一般了,心裡頭雖酸,面上卻仍要堆著笑道:“爺說的是,奴倒忘了,今兒徐妹妹也家來了,琥珀你去跑一趟,把旁的果品揀幾樣新鮮的一併送去,讓她仔細著身子。”

  琥珀應一聲去了,丫頭執壺上來倒酒,顧程這才瞧見,竟是剛頭那個丫頭,只見她十指芊芊,捏在壺上,仿似那初綻的蘭花,給他倒酒時,顧程不經意碰了她的手一下,這丫頭立時粉染雙頰,更添幾分麗色。

  顧程指著她問慧蓮:“這丫頭眼生的緊兒,叫什麼名兒?爺怎不記得,你這裡有這個丫頭?”

  慧蓮聽了咯咯笑了一聲道:“可不眼生,還沒顧得跟爺說呢,奴身邊雖有幾個丫頭,除了琥珀卻沒一個能拿事的,爺又託付奴管著內宅的事,夠東夠不上西,便想著再添一個來,可巧那日人牙子帶了人來,我瞧著她倒好,模樣不模樣還在其次,只這xingqíng,我瞧著是個穩妥的,便買了家來,如今爺既問起,正巧,這丫頭買了十來天了,連個正經的名兒都沒有呢,爺賜一個也是她的造化。”

  顧程笑著端詳她幾眼道:“雙頰暈紅倒似那枝上的海棠色,不如就叫海棠吧!”慧蓮忙道:“海棠,還不謝爺賜名。”

  那海棠忙叉手在前深深一福:“謝爺賜名。”

  一時吃罷,顧程起身要走,慧蓮卻道:“爺怎這樣急,倒像後頭有人攆著一般。”

  顧程未免有些珊珊之色,慧蓮道:“爺不若吃一盞茶再去,海棠習的一手好琵琶,讓她給爺彈上一曲,也解解乏。”說著,拿了個靠枕放在炕上,親扶著顧程靠在上頭,讓琥珀把明間的珠帳落下,海棠懷裡抱著琵琶,搬個梅花凳在明間外坐下,芊芊玉指緩撥絲弦,朱唇輕啟一曲步步嬌:“綠柳青青和風dàng,桃李爭先放。紫燕忙,隊隊銜泥戲雕梁。柳絲huáng,堪畫在幃屏上……”說不出溫婉動人。

  顧程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珠簾外的女子身上,半晌嘆道:“倒真是一手好琵琶,唱的也好,慧蓮替爺賞她幾個錢買花戴吧!改日爺再來聽她旁的曲兒,這會兒想起前頭有些急事,該去了。”說著,立起來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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