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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假的嗎?
可是那人明明在幫他處理傷口時會心疼,明明會幫他逃脫公子的懲罰,明明一臉篤定地說著朋友二字。
是真的嗎?
可是他的頭顱就擺在這裡,滿眼絕望。
……他快要分不清了。
只記得公子的聲音近近遠遠,在耳邊飄忽不定。
“輕信不該信之人的代價,就是死。”
“若非他死,就是你亡。”
*
楚晉神思恍惚之時,忽覺肩上一沉。
他垂眸看去,只見沈孟枝已經毫無知覺地靠了過來,頭枕在他的肩膀上,似是睡熟了。
也是,他這些夜都沒睡好,早該困了。
楚晉專注望著他恬靜睡顏,將種種思緒皆拋之腦後,良久,伸出手來,輕輕在他唇上一點。
他低低笑起來,喃喃道:“我再等你半月。”
半月之後,再來討債。
第29章 偏袒&mdot;湘京城世子見岳父
“你從哪裡弄的這麼多草?”
齊鈺站在螢室門口,奇怪地看了眼那幾束雪花般瑩白的宣草。
沈孟枝正坐在桌前,慢慢研磨著藥臼中的磷粉,聞言,抬頭道:“你別亂動,我之後要用。”
此言一出,齊鈺立刻收回了想要摸一摸的手,神色哀怨:“江枕!”
他心說至於嗎,為了給楚晉做一盞長明燈,不眠不休、宵衣旰食近半個月。如今,連棵草他也碰不得了!
“那是宣草。”沈孟枝解釋道,“初雪才生,雪融即死,葉片保留了極寒的特性,你若碰它,頃刻就會化為一灘水。”
齊鈺嚇得一縮,再也不看那宣草一眼。他悻悻到沈孟枝身邊坐下,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那你是怎麼處理它的?”
沈孟枝沖他神秘一笑:“我自有辦法。”
“神神秘秘的……”齊鈺打了個哈欠,“楚晉都走了這麼多天了,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還沒有。”沈孟枝慢騰騰地將石臼中的粉末鋪到石碟中,“估計太忙了,這樣看來,怎麼也要等到年後了。”
“哦……”齊鈺幸災樂禍道,“那是他沒福氣咯。”
他本來還擔心沈孟枝會因為無法親手將禮物送出去而失望,結果看來,對方仍是心平氣和得很。
“說實在的,”齊鈺酸溜溜地加了句,“但凡你告訴他的話,除夕夜咱們世子肯定飛也要飛回來。”
沈孟枝手上動作一停,瞥了他一眼,順手從桌上拿了個甘蔗,扔了過去。
齊鈺手忙腳亂地接住:“幹什麼?”
沈孟枝道:“吃點甜的,解解酸。”
“…………”
齊鈺憤憤一咬甘蔗,咔嚓清脆,“你肯定是跟楚晉學壞了!”
沈孟枝沒理他,將磷粉均勻地掃到玻璃碗中,光線落下來,斑斕如虹,粼粼閃爍。
“看,”他示意齊鈺來看,聲音難得輕快,“怎麼樣?”
齊鈺只是掃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御史家的寶貝公子自認覽盡世間奇珍異寶,此刻也不覺咽了咽口水,憋了半天,才魂不守舍地道:“他娘的……怎麼就白白便宜了楚晉這小子,我真是羨慕死那傢伙了……”
他這粗口爆得真心實意,沈孟枝啞然失笑,道:“這只是半成品。要做好一盞長明燈,步驟還有很多。”
“為什麼送這個?”齊鈺回過神,問,“雖然好看,但做起來也太累了。”
聞言,沈孟枝微微一頓。
半晌,他才語帶笑意,低聲道:“古籍上說,長明燈,照因果,明歸途。”
他只是那日聽楚晉無意中提了一句,他的生辰就是除夕那日,所以一時起意,想要悄悄送給他一個驚喜。
像他們這樣的王室貴胄,天下琳琅異寶,都見過了。偏偏沈孟枝骨子裡也是心高氣傲的,送給心上人的禮物,一定要獨一無二。
思來想去,他就想到了燕陵民間象徵著長寧與緣結的長明燈。
除夕夜本就會點長明燈。一燃上,就不能吹滅,直到油盡燈枯。一燈如一人,望盡因果,照徹長夜。
但單單是一盞油紙燈,又顯得寒酸了些。
他記得燕陵古時有一種秘術,能隱匿紙上字跡,遇火則現。於是他在萬宗閣挑燈,翻找了一夜的古籍,終於找到了有關記載。
——深秋時節的照夜清,十二峰山巔初雪後的宣草,從卵石中提取的磷灰。
他費了不少力氣把這些材料一一集齊,很快便是最終的一步。
事情進展到這裡都格外順利,沈孟枝鬆了一口氣,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積攢已久的疲累。
“我有點困了。”他晃了晃腦袋,想要變得清醒一點,“這些東西,就先放在這裡吧……”
話音未落,門外忽有一聲鳥叫,兩人齊齊望去,便見言官正停在門口,探頭探腦,尖尖鳥喙中還叼了一封信。
齊鈺難以置信道:“這不會是楚晉的信吧?”
相比他一臉的驚詫,沈孟枝顯得淡定許多。他招了招手,言官便飛了過來,落在他手心,將口中信一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