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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獨手持弓箭,一身黑色勁裝,側頭打量四周局勢。

  “將軍,我們已經到內城裡了。”士兵低聲道,“再走一段就是東市。”

  “在東市背後上岸。”武獨吩咐道,“小心提防巡邏兵。”

  段嶺騎著馬,不疾不徐,跟在拔都身後。四面八方已有不少黑衣人躍上房頂,俯身觀察長街上的一舉一動。

  段嶺只是稍稍抬頭,看見月光下,斜前方的天下第一攤食肆頂上,有一個修長身材的黑色剪影。只是稍一晃,剪影便消失了。

  那是武獨,段嶺已心神領會,知道他一直如影隨形跟著自己。

  皇宮前,所有人拿出佩刀佩劍,放在宮外的箱中,侍衛貼上封條,將他們帶進宮內。

  段嶺尚是第一次走這座宏偉宮殿的正門,沿著午門進入時,只覺江州皇城恢弘壯闊,哪怕在夜裡的月光下,也無法掩飾其威嚴。

  最後瞥見武獨所在的地方,正是在太和殿的屋檐上,下一刻,烏雲湧來,遮去了月亮。

  “使節團請到側殿稍事休息。”傳令官道,“稍後韓將軍將為各位接風。”

  於是傳令官將眾人分別領到側殿內,點完人數後,由士兵嚴加把守,層層圍得水泄不通,更派來二十個太監,名為伺候,實為監視眾人。

  拔都與赫連博、耶律魯、丹增旺傑、段嶺聚在殿內,礙於太監的監視,眾人反而什麼都不能說。

  段嶺本想用遼語說話,轉念改用元語,說:“不打緊,他們聽不懂的。”

  江州宮中應該沒人會元語,眾人或多或少都會一點,耶律魯也用元語說:“出發前,陛下便吩咐過,到了江州,一切聽您的吩咐。”

  “我和丹增也都聽你的吧。”赫連博也說。

  拔都雖然沒正面表態,卻看著段嶺,問:“你想做什麼?”

  “先把這些礙事的人弄走。”段嶺說,“讓你們的手下去……嗯……你懂的。”

  段嶺吩咐下去後,使節團里全是外族人,各自坐下喝茶,並開始對太監們動手動腳,更有甚者粗魯不堪,直接在殿內按著太監,就要行事。

  ☆、第222章 圖窮

  “gān什麼!你們!”

  “gān太監,你管得著嗎?”拔都答道。

  征北軍兵士推門進來,殿內十分混亂,太監們養尊處優,長期在宮中發號施令,何曾見過這等架勢?一時間哭爹叫娘地全部往外跑,宮女見狀嚇得瑟瑟發抖,都躲了起來。

  正值多事之時,傳令官過來喝止,為免釀成事故,讓士兵們都退了出去,只是嚴密把守,不再派人監視。

  段嶺的機會來了,他推開殿後窗門,趁著巡邏衛士剛經過時,便甩出鉤索,爬上屋檐,直接翻身上瓦。

  “快!”赫連博將拔都也拉了上來,接著是耶律魯與丹增旺傑,丹增身手十分敏捷,顯然平日裡也是個喜歡上房揭瓦的。

  “丹增,你還是……”

  丹增看出段嶺的擔憂,打了個手勢,說了幾句話,赫連博說:“他……也……爬、爬布達拉宮,找活佛。”

  “好。”段嶺道,“那咱們就分頭行動,一切小心。”

  眾人在屋檐上商量完,趁著月亮被烏雲完全遮蔽之時,兵分兩路,耶律魯、赫連博與丹增旺傑朝東,拔都與段嶺往西。

  段嶺在瓦片上小心地行走,半途有次險些滑下屋檐去,拔都當即眼明手快,把他拉住。

  “你到底在想什麼?”拔都說。

  “對不起。”段嶺面臨人生的重要關頭,不禁有點分心,腦海中想的俱是接下來要去應對的事。

  “我是說,”拔都拉著段嶺,躍下矮房,來到御花園中,躲在走道後等士兵通過,“究竟是什麼讓你花這麼大力氣回來?”

  “有好幾次我都以為我會死了。”段嶺與拔都站在黑暗裡,並肩朝外望去,答道,“逃出上京的時候沒有自bào自棄,是因為我以為我爹還在。回到西川時,沒有再尋死,是因為武獨。”

  拔都沉默地站著,巡邏的衛兵靠近,彼此沉默片刻,拔都說:“沒有因為我。”

  “曾經有。”段嶺說。

  這句話像是給了拔都一個安慰,段嶺卻又說:“我在遙遠的南方,也曾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但造成這一切的,是你的族人,只能說我……我盡了最大的努力,不去恨你。”

  “算了。”拔都答道,“這麼說來說去,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段嶺看著拔都,有時候對他既愛又恨,他確實珍惜他們之間的友qíng,他知道拔都是這世上少數會豁出xing命來保護自己的其中一個。但他們又不得不因為民族、戰爭而站在敵對的立場上。

  “走吧。”段嶺在短暫的思考後,與拔都繞過長廊,走向御花園。

  拔都時刻警惕著周遭,段嶺來到御書房外,裡頭亮著燈,他不確定裡面是蔡閆還是韓濱,沉默片刻,側耳傾聽。

  兩名征北軍士兵在外看門,段嶺心道要不要賭一把?

  “明天早上就召集大臣們上早朝。”韓濱的聲音傳出,“讓他們四更時分在殿外等候,我要議事。”

  “是。”內里傳出聲音,一名副將推門出來。

  裡頭是韓濱,段嶺打定主意,但距離他與武獨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兒,外頭只有拔都。

  是繼續等武獨,還是就這樣進去?段嶺沉吟片刻,聽見御書房內的響動,多半是韓濱正在收拾東西,預備離開。

  “謝謝你,拔都。”段嶺低聲道,“接下來,就讓我自己走吧。”

  拔都想和段嶺一起進去,但段嶺已走出了黑暗,走向御書房外的光線,拔都便再次退了回去,站在漆黑的夜裡,從靴子中抽出短匕,預備qíng況有變便隨時衝進去救人。

  “誰?”守門衛兵問。

  御書房中,韓濱警覺抬起頭。

  “我。”段嶺說,“王山求見韓將軍。”

  “讓他進來。”韓濱說。

  段嶺推門進去,看見韓濱正在書架上翻閱過往的奏摺與報告。

  “你終於來了。”韓濱說,“請坐,你師父等得望眼yù穿,原以為你會去坤和殿先見過他與太后。”

  段嶺說:“他……”

  韓濱側頭看了段嶺一眼,說:“被烏洛侯穆捅了一刀,還沒死,不過活著與死了也差不多,我倒是與他打了個賭。他說你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必定是來投我的,不會再去多看他一眼。”

  段嶺:“……”

  牧曠達太了解他了,就像他了解牧曠達一樣。

  如今韓濱得勢,整個江州都掌握在了他的手中,牧曠達與虎謀皮,最後反而成了被脅迫的那個。只要是聰明人,都知道必須馬上投向韓濱。

  顯然他們就段嶺的態度私底下jiāo流過,這個時候,段嶺突然警覺起來,牧曠達既然還活著,他會朝韓濱說什麼?

  他本想拿出證據,jiāo給韓濱,讓他明天早朝使用,這個時候他卻短暫地改變了主意。

  “韓將軍在找什麼?”段嶺問。

  韓濱拿著幾本奏摺走到御案前,攤開奏摺,對比上面的字。

  “找一些蛛絲馬跡。”韓濱說,“偽裝得再好的狐狸,偶爾也會露出尾巴。”

  這句話再次引起段嶺的警覺,韓濱仿佛一語雙關,望向段嶺。

  “你怎麼看這件事?”韓濱沒有問段嶺的來意,反而問道。

  “韓將軍打算明天早朝時召集群臣。”段嶺問,“審問太子嗎?”

  “正是。”韓濱答道,“但太子的身份,仍舊撲朔迷離。”

  “正如牧相所言。”段嶺說,“此人也許曾是與太子親近的同窗,若要找蛛絲馬跡,不妨從此處下手。”

  “但是我有一事不明。”韓濱說,“按理說,既有假太子,就一定有真太子。那麼真的那位,在什麼地方呢?”

  段嶺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韓濱。

  韓濱端詳段嶺的臉,說:“你讓我想起一個人,王山。”

  韓濱已經知道了,這是段嶺的第一個念頭,他尚未來得及判斷韓濱是通過母親的容貌認出了自己,還是從其他渠道得知;他的心臟立即狂跳起來,卻知道這個時候抽身離開,不是最好的選擇。

  “想起誰?”段嶺問。

  “段小婉。”韓濱答道,“那年王妃來到軍中,有幸一見,你的眉毛、眼睛都非常像她。”

  段嶺微微一笑,說:“韓叔叔。”

  韓濱笑道:“你這一路上,當真是處心積慮,烏洛侯穆扶持假太子上位來牽制牧相,你又利用牧相,來對付太子。最後你再用我來扳倒太子,除去牧相。最後成功登位之後,再用謝宥來除掉我,這連環計一環扣著一環,當然難以令我相信,出自一個從十五歲就投身牧府的少年之手。”

  “過獎了。”段嶺說,“要治國平天下,總得多想些。”

  他知道韓濱這麼說,顯然已決定不放過自己了,想也知道,只要除掉蔡閆與牧曠達,韓濱就能挾持太后攝政,怎麼會讓計劃在這個時候被自己破壞。

  “可是你千算萬算,算漏了一件事。”韓濱說,“原本是想明天召集群臣,審問那傢伙的時候再引你出來,沒想到如今你就自投羅網了。”

  “願聞其詳。”段嶺的心臟狂跳起來,表面卻依舊十分鎮定。

  韓濱說:“你爹是誰?”

  段嶺:“……”

  韓濱又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的父親是先帝?憑你與蔡閆的對質,讓他承認你是那個‘段嶺’?憑烏洛侯穆的指證,你就是上京的‘段嶺’?”

  段嶺答道:“韓叔叔,你想得太多,腦子亂了。”

  韓濱說:“不,沒有亂,亂的是你。段家的人都死絕了,當年段小婉離開北域,回到汝南之時,已懷有身孕。烏洛侯穆前去接你往上京……”

  聽到這話時,段嶺心中“咯噔”一響,心道糟了。

  “烏洛侯穆能證明你是段小婉的兒子,這不錯。”韓濱眉毛微微一揚,說,“可是他怎麼能證明,你爹就是先帝呢?”

  段嶺忍不住笑了起來,答道:“你這是要全盤推翻了,那你覺得我是誰的兒子?韓將軍,單憑你這一句話,我就能誅你的九族,你覺得我娘是什麼人?”

  “我相信。”韓濱說,“不過你始終沒有證據,段小婉離開的那天,先帝也不知道她有身孕,在這件事上,我可是人證。哪怕多年後,烏洛侯穆下汝南,找到段家門口,見到你的前一刻,還不知道段小婉辭世已久,留下了一個你。素以烏洛侯穆也不知道。”

  “我在臘月出生,娘有身孕的那段時間,始終與我爹在一起。”段嶺說,“這是做不了假的。”

  “哦?”韓濱說,“你是臘月生的?憑什麼?”

  段嶺說:“韓叔叔,這個時候就不要亂開玩笑了,這麼多大臣,在蔡閆回來的時候,不可能沒有人質疑過,這些問題,想必也早就有了答案。”

  “你錯了。”韓濱說,“這就是你想當然的結果,有幾個人,敢當著陛下提王妃的事?太子是不是‘段嶺’的問題,朝臣們都是清楚的。可‘段嶺’是不是陛下所生,卻沒幾個人提過,因為太子經過烏洛侯穆的易容,面部與陛下有著肖似之處,這一層便再無人敢提了。”

  聽到此處,段嶺始終面色沉靜,說:“所以呢?”

  “所以最後提出這個問題的,只有三個人。”韓濱說,“牧相、謝宥與當初的陛下,看過這張紙的,也只有三個人。”

  韓濱手指一挑,挾著一張出生紙,置於燭火上。

  “住手!”段嶺瞬間怒吼道,沖了上去。說時遲那時快,韓濱早有準備,抽出腰畔長劍,一劍刺向段嶺胸膛!

  ☆、第223章 飛燈

  這張出生紙對於段嶺來說十分重要,他甚至無暇細想是怎麼落到韓濱手裡的,但這是證明他身份的唯一信物了!

  韓濱等的就是這一刻,當即再無猶豫,出手要將段嶺當場格斃,奈何那把劍一刺中段嶺胸膛,便朝側旁滑了開去。 反而是段嶺一舉掀翻了御案,伸手去奪出生紙!

  韓濱未料段嶺竟是穿著刀槍不入的寶甲,短暫失神時,段嶺手中扣著的匕首劃出,韓濱猛地避讓,手下闖進來,吼道:“放肆!”

  背後兩劍刺向段嶺後頸,段嶺驀然側身,投出匕首,匕首上餵有劇毒,中者立斃reads;吸血鬼之傳教士!

  就這麼緩得一緩,生辰紙已在火焰上燒成了灰燼,御書房門一被撞開,秋風湧入,漫天餘燼隨風飄散。

  段嶺:“……”

  韓濱仍在不住喘息,那一刻,段嶺出手之時隱約裹挾著風雷之怒,雖未及弱冠,卻隱約有著李漸鴻當年的威嚴。

  韓濱受到震懾,段嶺則散發出怒氣,盯著韓濱。

  “走著瞧,韓將軍。”段嶺扔下一句話,倏然抽身離開御書房,士兵追來,拔都卻從旁出現,衝上前接應段嶺,兩人退出走廊。

  “追!”韓濱仍心有餘悸,喝道。

  一時間宮中的侍衛全部朝著御花園裡趕來,段嶺與拔都兩人一前一後飛奔,顧不得說話。背後箭矢四處飛she,拔都要擋在段嶺身後,段嶺卻道:“你先走!”反而以背脊擋在拔都背後。

  前面是條死路,段嶺抬頭看,宮中高牆,難以著力攀爬,背後已追上了近百名征北軍將士,紛紛手持qiáng弩,朝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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