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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你把姻緣冊借給了別人?」

  「呃,」月老擦了擦額上冷汗,心虛的別開眼睛,「那位二殿下說要借去一觀,我怎麼敢不借?天界之大,恐怕還沒有哪個人敢同二殿下作對吧?當然也是我太疏忽,料不到那人會胡亂改動白七夢的姻緣。真是奇怪,他們兩人明明無怨無仇的,不知二殿下為何要這麼gān?」

  寒疏聽到這裡,已大致清楚了來龍去脈。

  他知道二殿下處處護著白七夢手下的那個侍從,三人之間關係複雜,未必真的沒有仇怨。只是,為何將他這不相gān的人牽扯進來?

  寒疏握了握拳,心裡亂得不成樣子,越是想集中jīng神,腦海里就是越是浮現出白七夢的笑容。

  ……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晰。

  偏偏月老囉嗦的毛病發作,還在那裡說個不停:「總而言之,幸好我及時發現這個錯誤,把你們倆人的姻緣線改了回來。以後就算見了面,你們也不會喜歡上對方,白七夢可以繼續花心,你也不必跟討厭的人綁在一起,實在是皆大歡喜。」

  寒疏靜靜聽著,忽然有些想笑。

  只是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連勾動嘴角的力氣也使不上來。

  有什麼好歡喜的?

  他已經……對白七夢動了qíng。

  這個念頭竄上來的時候,寒疏只覺心裡空dàngdàng的,悶得發痛。

  他以為可以放心去愛的。他以為終於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

  結果,竟是一場空。

  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喝完酒的,也不記得什麼時候離開了月老的住處,甚至連回到刑堂時,整個人都還像身在夢中。

  但是推開房門,一眼就看見白七夢坐在那裡等他。

  「小寒,你總算回來了。」白七夢一見著他,雙眼就亮了起來,飛快地撲過去抱緊他的腰。他笑容仍是那麼輕浮,桃花眼似彎非彎的,永遠像在勾人。

  可寒疏將他擁入懷中後,卻覺整顆心都安定下來,所有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不見,眼中只瞧得見他一個人。

  白七夢並未發現異樣,湊過去親了親寒疏的眼睛,笑道:「怎麼?想我了?」

  寒疏沒有說話,只是把他摟得更緊一些。

  白七夢這才聞到了淡淡酒味,立刻叫起來:「啊,你自己跑去喝酒了?虧我還白白等了你一天,受了許多相思之苦。」

  邊說邊在寒疏頸子上咬了一口,然後拖著他的手走回桌邊,道:「作為補償,就罰你把這碗綠豆百合蓮子湯喝完好了。」

  寒疏低頭一看,果然見桌上放著一碗糖水,不禁挑了挑眉毛。

  白七夢拉他坐下了,笑著解釋道:「這是從揚州最出名的那家酒樓買的,味道應該不錯。」

  「你去人界了?」

  「是啊,有點事qíng要辦。」頓了頓,故意露出些委屈的表qíng,「我一辦完事qíng就急著回來見你,結果卻撲了個空。」

  寒疏知道白七夢是一刻也靜不下來的xing子,一個人枯坐在這裡等他,不知多麼寂寞無聊。他心裡慢慢軟下來,忍不住握緊了白七夢的手。另一隻手則拿起勺子來,舀了些綠豆湯往嘴裡送。

  味道冰冰涼涼的,沁人心脾。

  白七夢支了下巴望住他,問:「好不好吃?」

  「太甜了。」寒疏實話實說。

  白七夢卻不氣惱,反而露出曖昧笑容,一點點的湊到他嘴邊去,啞聲說:「真的嗎?我嘗嘗。」

  然後一下吻住了寒疏的唇,輾轉啃咬起來。

  寒疏總算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送糖水是假,想把他拐上chuáng去才是真。偏偏這位白虎大人自誇本領,每次都要變著花樣來展現他的手段。

  唇齒糾纏間,甜甜的味道在嘴裡瀰漫開來。白七夢又不老實,雙手在寒疏身上摸來摸去,嘴裡喃喃重複道:「小寒,我喜歡你……」

  寒疏身體一僵,雙臂卻收得更緊,不斷加深那個纏綿的吻。

  他執掌天界刑堂。他最清楚天命不可違,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qiáng求。

  但此時此刻,為什麼捨不得放開手?

  寒疏抬起右手,輕輕撫摸白七夢的頭髮,感覺五臟六腑緩緩絞動,疼痛一點一點的漫上來。他忍受過去千百年的寂寥,才換來如今的片刻溫柔。

  牽錯的紅線可以重新系過。但是,動了的心呢?

  第六章

  鋒利的刀刃倒映著凜冽光芒。

  順著額角一點點劃下去的時候,那觸感冰涼冰涼的,似能聽見皮ròu碎裂的剠耳聲響。

  滴答。溫熱的血一滴滴滾落,嘗進嘴裡,是帶一點腥氣的甜味。

  然而並不覺得疼。

  他的身體早已麻木,既不掙扎也不叫喊,只靜靜坐在黑暗中,任憑那透著紅光的匕首劃開自己的臉頰。從額角沒入耳根。

  他瞧不見這傷痕有多猙獰,但知道足以毀掉自己的臉。

  這張像極了那個負心人的臉。

  這張令娘親痛恨無比的臉。

  真的。

  毀了才更好。

  想到這裡,忍不住扯動嘴角,緩緩勾出一抹微笑。

  面前的艷麗女子見了他這表qíng,忽然尖叫一聲,撲過來牢牢抱住了他,柔qíng似水的呢喃道:「陛下,陛下,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我一直留著你送我的匕首……」

  說到一半的時候,又像猛地從夢中醒過來,秀麗的面孔微微扭曲,拔高了聲音大笑:「為什麼?為什麼拋棄我?為什麼喜歡別人?你害我這麼痛苦,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一下高過一下,到最後隱約帶了哭音,尖銳至極。

  而那冰涼的匕首再一次貼上了他的臉頰。

  對,只劃一道傷口怎麼夠?應當再劃上百道、千道、無數道。

  受傷的臉頰熱辣辣的痛,但他嘴角上揚,依舊維持著微笑的表qíng。

  他早已忘記了如何哭泣。

  所以,只能笑。

  哈——

  寒疏從夢中醒過來的時候,耳邊依舊回dàng著那撕心裂肺的大笑聲,既瘋狂又絕望,清晰至極。他睜開眼睛,抬手按了按臉頰,果然摸到一手血跡。

  臉上的傷口反反覆覆,永遠也不可能癒合。

  幸而過去的記憶已經模糊,唯一記得的,就是那間黑dòngdòng的屋子,女子時而溫柔時而悽厲的嗓音,以及在自己身上留下傷痕的各種刑具。

  鞭子、鉤刺、烙鐵……只有那些東西一直陪伴著他。

  不會背叛。更不會令他傷心。

  明知道qíng愛並不可靠,明明已有了那個女人的前車之鑑,可是為什麼,他還是喜歡上了白七夢?

  寒疏嘆一口氣,慢慢穿衣起身,無論內心多麼翻騰,面上總是一派漠然的表qíng,梳洗過後,便拿了書在窗邊靜看。

  可惜剛看了幾眼,就聽見叩叩的敲擊聲,一隻紅色的雀兒從半開的窗戶里擠進來,在屋內滴溜溜的飛了兩圈後,幻化成容貌秀麗的紅衣少女,笑吟吟的朝他福了福。

  寒疏認出這是白七夢貼身的侍女小紅,因而放下了書本望住她。

  小紅很有些怕他,小心翼翼的將一封書信遞過去,道:「寒堂主,這是白虎大人命我送來的,他這幾日另有要事,恐怕沒功夫過來了。」

  話落,仿佛害怕寒疏遷怒於她,急急忙忙的變回本相,仍舊從窗戶飛了出去。

  寒疏不去理她,想到白七夢幾日沒來,心中確實思念,便動手拆了書信,不料什麼字都沒看清,那張紙就先飄離了手心,在半空中燃燒起來,模模糊糊的排成一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明明滅滅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化成灰燼。

  寒疏只覺好笑。

  這樣的法術他也會使,但絕對不會用在這種無聊的地方,那位風流倜儻的白虎大人,果然是花樣百出。細思信中之意,知道白七夢是在抱怨他太過冷淡,連句喜歡也不肯說,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頭熱。

  寒疏想起白七夢費的那些心思,忽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qíng愫,急切的想見那人一面。

  他知道自己在犯錯。

  走得越遠,錯得就越深,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等到理智回籠的時候,他已經施展法術,一路行至了白七夢住的靈山。他曾經隨白七夢來過兩次,所以並沒有驚動任何人,輕而易舉的尋到了那人的屋子,透過窗子朝裡面望去,恰好看見白七夢坐在桌旁苦思冥想的樣子——他手中握一支毛筆,似乎正在作畫,時不時打兩個哈欠,俊美的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容。

  明明是這樣輕薄無行的人,但一顰一笑,偏偏都能牽動寒疏的心。

  寒疏按了按胸口,不知為何,竟然想起了刺殺他的小鳳凰曾經說過的話。

  越是無qíng的人,就越怕動qíng。因為一旦陷進去,就再也回不了頭。

  呵。

  寒疏自嘲的勾一勾嘴角,gān脆學白七夢平常那樣子,也從窗口跳了進去。

  白七夢顯然料不到他會出現,回頭望見他的時候,先是露出驚訝的神qíng,接著整張面孔都明亮起來,桃花眼彎了彎,笑顏動人。

  寒疏心裡一陣激dàng,暗想為了他這表qíng,跳多少次窗也是值得。他一步步朝白七夢走過去,耳邊又響了那熟悉的笑聲。

  哈哈哈——女人尖利的嗓音如影隨形,是他一生的夢魘。

  但寒疏沒有理會,目光溫柔的落在白七夢身上,一心一意的朝他走去。

  白七夢自然也站了起來,笑著迎向他,問:「小寒,你怎麼來了?你第一次主動來找我,你……」

  話還沒說完,已被寒疏用吻堵住了嘴。

  「白七夢,我喜歡你。」他一字一字的說出這句話。

  他抱緊白七夢,摸索著尋到他的手,十指緊扣。

  他倆的指間已無紅線相連。

  所以,他必須牢牢握住他的手。

  一生也只賭這一次。

  寒疏低下頭,輾轉親吻白七夢的唇。

  白七夢自然熱烈回應,不多時,雙手就環上了他的頸子,也不管天黑天亮,直接把人往桌子上壓。

  寒疏也是意亂qíng迷了,竟由得他胡來。

  他們先是在桌旁親熱了一番,接著又換到chuáng上,火熱的身軀貼在一處,不斷地需索彼此,直到喘息聲在整個房間裡蔓延開來。

  雲雨過後,白七夢自覺睏倦至極,但又捨不得睡覺,只翻來覆去的把玩寒疏的手指,嘿嘿直笑。

  寒疏半合著眸子,懶懶的問一句:「你笑什麼?」

  「小寒你終於喜歡上我了,我實在高興得很。」邊說邊親了親寒疏的手,聲音里不無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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