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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間。青紅的膝蓋,淤青得異常顯眼刺目。
「他讓你跪了?」衛曜聲音聽不出情緒,冷得可怕。
衛曜的手掌明明寒涼得很,粗糲的掌心卻碰得沈靈姝一身火。
沈靈姝哪裡抵得住人上來便是一通胡亂來。
面紅而赤,抬腳要踹,可惜膝蓋動不了。最後腳丫只能落在衛曜的掌心,被捏捧著。
「登徒子……」
「你還敢說你不孟浪……」哪有闖進女娘閨房,對人上下其手的。「快鬆開我。」
沈靈姝的傷口處均已仔細塗抹了藥膏。
衛曜沉抿了眼,將人掀折到膝蓋處的裙擺細心放下。嘴上說著「是我唐突」,面上神情卻沒有半分「唐突」的樣子。
女娘眉眼通紅,微抿著嘴巴。連眼尾都殷紅一片。
細看才發現,連唇都咬破了。
衛曜壓著心頭滔天洶湧的怒。垂下眼,給女娘細心穿戴上羅襪。「犯什麼事?」
沈靈姝撇開臉。「宮宴上……王家,我阿耶誤以為我和王家有往來……」
「你有嗎?」
沈靈姝搖搖頭,「我不喜歡王家人,他們都不是好人。」
「那你阿耶便不能罰你。」
沈靈姝:「這是我們家的規矩。」
沈靈姝又道,「犯事了就要用家法懲處。」
「就算是規矩,那也不能……」衛曜眉頭緊鎖,沒繼續說。
沈靈姝垂著眸子。「我其實不怪阿耶……」沈靈姝能理解。他們沈家世世代代,治學治官,輔佐大晉輝煌昌盛,黎民百姓安居樂業。沈家世代,是大晉最忠心的臣民。
對於狼子野心,將朝堂搞得烏煙瘴氣的王家,沈濟深惡痛絕。即便在朝中被排擠,被打壓。沈家人從未妥協,這是沈家代代文人的骨氣。
但大晉註定已要落敗。它現在是只被豺狼虎豹環抱的羊,被吞食,滅亡,已是可測之命。
沈靈姝哭。一部分是真疼。一部分,是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阿耶叔兄們殫精竭慮守護的大晉朝,已經在悄然轟塌。
沈靈姝是替阿耶叔兄們難過。沈家的文人骨,註定要斷送今朝。
衛曜:「這只是愚忠。」
雖然沈靈姝沒說出來,但衛曜已經意會。
沈靈姝也不說話,半會吸了吸鼻子。轉開了話,
「你讓鴿子銜送過來的花我看見了。我很喜歡。這是元日的吉祥禮嗎?」
沈靈姝:「你送了吉祥,怎麼不對我說吉祥詞呢。」
「這才是吉祥。」衛曜給沈靈姝穿好羅襪,整理好衣裙後。仍還是蹲姿。從袖中取出了半環翡色玉佩。細細扣系在人衣帶。
「祝願小娘子福延新日,安康如意。」
*
沈家主這邊,晚上責罰了大娘。輾轉一夜也是入不了眠。
而沈夫人則是直接對人不予理會。甚至同榻,也是面朝外,背向著人。還令婢僕拿了新的棉被來,與人分窩睡。
沈濟:「夫人……大娘睡著了嗎?」
沈濟喊了幾聲。
沈夫人才忍無可忍回應人:「是,你現在知道心疼靈姝會不會睡不著了?用家法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心疼?那家法,存著就盡用在大娘身上了。我看,靈姝也不是你閨女。要不你也不會如此心狠!」沈夫人罵著,眼眶又有了濕意。
沈濟:「我怎麼不心疼……二娘和懷安自小懂事,靈姝鬧騰,如不嚴加看管,以後釀了大事再挽回就遲了。像是今夜,這種掉腦袋的事,若是聖上真要捧著姜貴妃追究……靈姝能安好回來嗎?如果靈姝性子不加收斂,以後只能得罪更多的人。你我到時,護一時還能護一世嗎?」
沈夫人何嘗不明白沈濟用心。但仍舊背對著沈濟。
半天。「那家法就該斷了好咧。」
沈濟:「……你,說不通。」
第二日一早。
沈府的管事匆匆跑來正堂。大驚失色通報:
「不好了阿郎,家法棍子不知怎的,今早一看斷兩截了!」
第二十六章
沈夫人今早得了消息, 眼兒都笑開了。
用早膳時整人神清氣爽。
串著手腕的佛珠,念叨著「老天開眼。」
直把沈濟氣得吹鬍子瞪眼。
「家法」損毀可不是小事。那是沈府世代傳承下來的教育子女的威嚴典徵。
沈濟大發雷霆,揚言要查出凶謀。
找來了府中的家僕婢女, 各房的家主夫人, 郎君女娘, 都查問一遍。
平時家法是專門鎖管在大房的西北院的庫房。外頭落著大鐵鎖, 裡頭用鐵箱子鎖起來。庫房外面還有沈府的家僕嚴加看管。
問詢一遍, 沒人昨夜來過庫房。
而最有作案動機的沈靈姝更是不可能。不說昨日沈靈姝都沒接近過庫房, 就是傷情嚴重的兩手連自己穿衣都困難, 更別提開鎖折斷棍子。
沈濟到了庫房。管事忠叔站在一旁, 打開的鐵箱中,金絲綢布上供擺的竹棍子,攔腰斷得齊整。
沈家二房三房的家主也聞訊趕來。
昨夜從宮中回來,他們都想勸阻兄長對大娘用家法。但沈濟早有所料, 命家僕將從不曾關閉的聯通其他房的門落了鎖。知道兄長心意決。沈家叔兄們也只能無奈勸住了自家婆娘,不能前去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