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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延新日……」福允結結巴巴回吉利詞,頓覺手中的吉利錢財燙手。
明日元日,宮宴也會邀請部分長安貴門女眷。沈靈姝雖然對於沒能將東西在除夕夜送到人手中,微微遺憾。但明兒進宮,說不定還有機會。
*
元日當天。
各坊各院高掛起祈福的幡子,更換桃符、門神,貼上嶄新的春聯。
孩童們則換上了羊皮質的慶賀新衣。
沈府任官的叔兄一早便去宮中參加大朝會。
元日的大朝會是一年中最為隆重的。不僅長安的文武百官要到場,就連其他地方州、包括羈縻府州以及大晉的附屬國也會派遣官員使者過來送禮賀朝。
往常的規矩是這樣。
但如今大晉不如以往。各地官員和其他附屬國的賀禮,是進了國庫還是進了其他世家的囊中,卻是不好說。
元日當晚。
宮廷開了宴席。
皇城燈火通徹。
官家的馬車絡繹不絕。
皇后宴請了二品朝官以上和貴門世家的夫人女眷。
沈夫人便帶上沈靈姝和沈靜姝兩人。
男女眷參與宮宴位置大不相同。女眷這邊由皇后負責。開辦在慈延宮。
沈夫人耳提面命兩個女娘緊隨自己。
皇城燈火明堂,盛大的舞獅歌舞鑼鼓喧天。
官員們互相稱敬慶賀,嘴中說著吉祥話。恭祝王朝繁盛安康。
女眷們處在一處。也皆互道著慶賀詞。
沈靈姝看見了林君熙。林君熙與林祭酒的夫人同來,坐在沈靈姝的斜對面。
人一身朱紅緞雪絨領袍子,對於沈靈姝沖自己眨眼的笑,淺笑著帕子捂嘴做回應。
朝官那頭的宴請比這邊熱鬧得多。
隱隱還能聽到蓋過聲囂的舞樂聲。
晉皇后規束不多。席間女娘們觀賞著歌舞,進宴,恭賀,問候閒聊。
沈靈姝不是第一次進宮。
趁著女眷注意都在歌舞上,藉口解手離開位席。
此時宮廷樂伎跳著霓裳羽衣曲。沈靈姝上輩子的回憶中,晉朝年年元日宮宴,都必得跳上這麼一回。
沈靈姝知道朝官們的宴請往年都是在昭和殿安置。
太子在哪,金吾衛也在哪。
金吾衛一部分負責巡邏宮城。一部分則隨侍太子身邊。
沈靈姝不知道衛曜的職責傾向於哪個方面。
衛朝的皇宮建築規模與大晉此時的大不相同。因各世家的輪番登位,每一輪上位者,都新修一番宮廷。大晉的宮廷到了新朝時早就不見之前模樣。
沈靈姝憑著印象尋走。
沈靈姝路過一花園,還不太能辨認出這是衛朝時的什麼地方,是荷池,還是尚食局,還是……
沈靈姝正沒邊際地想著,忽聽到側方假山後傳來竊竊私語聲。
沈靈姝心覺好奇,貓腰躡腳尋去,悄悄從假山後探出眼睛。
只能看見兩個模糊的人影。
「……舅舅不能來,便不來了吧。山高路遠,他的胳膊老腿,擰不過還能如何呵。」
「……夫人,父親還問若從樊山攻打入關,幾成勝算?」
「……幾成勝算,呵?是攻打姓王的,還是姓林的?呦,該不會是姓姬吧?大晉早就不是姬姓在做主了!吞吞吐吐,懦弱不成事,這晉帝的兒子就該你阿耶來當!沒出息的頑意!」
「表姑……」
「別拽拉我。回去告訴你父親,要打便一鼓作氣,不打,等著落荒而逃,吃別人的剩糠!孬種奴!」
「表姑……只有我父親的,沒有與我的話嗎?」
「與你能有什麼話?喲,千里迢迢從關東來,還要我給你倒茶伺候不成?」
「只是想見表姑……」
「乖侄,睡一次便想當表姑的郎君了?」
「表姑只道句想我,我便留下來為牛為馬也成……」
……
假山後的沈靈姝聽得瞠目結舌。
因為她聽出了太后,也便是晉朝姜貴妃的聲音。雖然比自己印象中年輕柔媚了些。但因人時時刻刻督著自己佛經佛經,規矩規矩的。沈靈姝就算是睡夢中都能辨出人的聲音!
太后……不,姜貴妃和司馬氏的人在勾結什麼?不是,他們竟然勾搭上了一起?那晉皇帝呢,知不知道……不對,他們不是互稱姑侄嗎!
沈靈姝太過震驚「太后」年輕時候的風流韻事。貓著腰打算退離。
不小心踩到了根樹枝。
「誰?!誰在那!」姜貴妃一聲厲喝。
兩道黑影疾步由暗走向了明,走向假山後一看。
空無一人。
不遠處的宮宴正在訴唱著詩樂。
樂伎婉轉綿長的聲,餘音繞樑,淒哀唱著《明月引》②:
「筮仕無中軼,歸耕有外臣。
人歌小歲酒,花舞大唐春。
草色迷三徑,風光動四鄰。
願得長如此,年年物候新……」
男子緊繃的肩鬆懈,緩氣:「可能是貓吧……」
姜貴妃眼神邃暗:「不,剛才這裡有人。找出來,不要留活口。」
*
沈靈姝後背驚起了一身冷汗。
濃沉的夜色,眼前只有一細縫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