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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晗:“……”

  沈承鶴:“……”

  指揮使大人自幼也是飽讀詩書,冰雪聰明一個人,凡事一點就透。他明白了這幅門釘是個九宮數獨陣,略微一算就大致算出排列。

  鳳飛鸞看著房千歲在門上飛快劃出那些圖案,也愣住了,神qíng動容,剎那間醒悟,他們為什麼會一齊來這裡。

  仿佛是冥冥中的定數,雙扇銅門上龍、鳳、鶴三種吉祥靈shòu全部集齊,一個一個依次顯現在眼前,流動的華光懾人心魂……

  更多的藍面神將如cháo水般攀下大柱和四周牆壁。

  他們沒有時間了。

  楚晗連一半的數目還沒有填完,汗都下來了,眼睛酸疼。

  房千歲從門上躍下,一招就踹飛圍攻楚晗的十幾人。沒有動腳,好像是用無形的尾巴凌空掃dàng開去,掃起一排地磚,石屑火星飛濺。

  但是他們無路脫身。他們仿佛被困在一座巨大的瓮城中,前後兩扇門將他們禁錮在中央。

  他們被迫四人一起逃跑,在喏大一間廟堂里撒丫子找路逃竄。楚晗與沈公子後背貼住牆壁,房千歲封住面前所有的人,一個神龍擺尾又掃平了一片。

  “cao。”沈公子罵了一句,撥開槍栓,子彈上膛了。

  楚晗想要制止:“……承鶴!”

  沈承鶴一槍崩飛一個,槍法還當真不錯,姿勢標準。在部隊混那兩年,也曾經被連部指導員bī著,在靶場上練出來的,那時候兩個胳膊肘都磨出厚厚的繭。

  但是山魈們在眼前神出鬼沒,躥得飛快,猿臂一伸就上了房梁。沈公子嚷:“這不是打猴子,這是讓老子打飛碟啊!”

  楚晗急得喊道:“鶴鶴不要開槍!你不准開槍!!”

  沈公子:“……怎麼啦?”

  楚晗喉頭哽咽:“不要開槍,別傷他們xing命。”

  ……

  沈公子覺著他家楚晗什麼都好,就是心腸忒軟,偶爾沒來由的婦人之仁。

  楚晗並不是婦人之仁。他就是不忍心。

  他們是為守護和保全神都而來,眼前這些充滿靈xing的神shòu,也是在守護神都,又有多少分別?這就是它們世世代代為之生、為之死的聖地,所以才不惜飛蛾撲火,絕境赴死,眉宇間皆堅定悲壯,前仆後繼,反而讓人不忍傷害一分一毫。

  場面有些寡不敵眾,這樣打下去,房千歲與鳳大人恐怕也有力竭的時候。

  三殿下連續征戰好幾個時辰,半頭牛都沒有吃到,肚子都餓了。

  鳳飛鸞突然停下不打了,愣了片刻,盯著那些藍臉。

  這群長著幽藍面孔的守宮人,應當是經由某種力量繁衍出的靈類;而且,都是披著長發的雄xing,頎長的手臂收放自如,能隔空抓人。

  鳳飛鸞突然從腰間錦囊里摸出一盒東西:“你們說,這些人假若吃下dàngqíng散,會怎麼樣?”

  “哼,那樣還打得動麼?”

  鳳飛鸞優雅地一捋鬢角頭髮,慢條斯理兒,計上心頭。

  其他三人萬萬沒有料到,堂堂指揮使大人在這種危難時刻,還能想出如此刁鑽歹毒的計策。

  鳳飛鸞對房千歲笑道:“不要殺害他們,抓幾個最qiáng壯的、領頭的過來。”

  房千歲突然就明白這人要gān什麼……好毒啊。

  兩人一起再次突入敵陣。鳳大人迅速就生擒過來一個胸肌健碩魁梧的山魈頭子。他勒住那人脖子,qiáng迫著掰開嘴,捏了小半粒藥丸,毫不客氣地塞進那人喉嚨……

  楚晗與沈公子看得目瞪口呆。

  那盒七xuédàngqíng散,是成北鳶成大人臨死時掉在地上的,被指揮使悄悄撿了揣兜里了。過去人間以後,或許還能用得到,想要到時餵給承鶴吃一吃,聊作夫夫之間的qíng趣。

  不出片刻,數個被餵了仙丹的山魈shòu,藥xing發作難耐,眼裡噴she出yù火。從來沒有嘗過這玩意兒的靈類,哪裡受得住全身各處xué道被群蟻啃噬的刺激,個個兒shòu血沸騰,shòuxing大發。

  那些qiáng壯的山魈,撲進同伴群中,瞬間壓翻幾個……

  沈承鶴都看呆了:“我勒個cao,咱這是玩兒火,他們萬一yù火上頭,想上咱們幾個怎麼辦?!……”

  楚晗哭笑不得地說:“蠢,他撲你,你不會反抗麼?你能乖乖躺倒讓人撲?”

  眼前場面láng血沸騰,沈公子都看傻了,遭遇qiángbào要及時反抗這一條都給忘了。

  房千歲冷哼:“抓緊你褲腰帶,快走了。”

  一個身形qiáng壯的傢伙捂著心口,一時找不到發泄途徑,竟然調過頭,抓向房千歲!

  房千歲甩臂抵擋。那人紅著眼睛,想要咬他,或者說是想要親他。

  “你……唔……”房千歲驚得扭過臉躲開,狠狠一腳將那廝踹出兩三丈,然後拼命抹自己臉,生怕沾上那個會讓他控制不住xingyù勃發的東西。

  “哈哈哈哈!”沈承鶴放聲狂笑:“千歲小爺爺,老子就說嘛,你可能跟這些人也有親戚,不然為什麼就只舔你!”

  “滾,cao你姥姥。”三殿下罵街了,耳朵尖也紅了。

  他們幾人對幻qíng峪里那段經歷仍然心有餘悸,誰也不敢沾到chūn藥,不約而同都往後退去,迅速撤離戰場。

  dàngqíng散特別之處,就是藥xing能夠一傳十、十傳百。被咬過舔過的倒霉蛋也迅速中了藥癮。漸漸地,殿內沒有再能繼續為戰的守宮人,一間大殿變成捉雙成對的鴛鴦場……

  就是這盒藥,以摧枯拉朽風捲殘雲之勢大破山魈陣,瞬間解了他們的困境。

  想要通關,又不願傷及無辜xing命,也只有這一招了。

  楚晗指揮著小千歲,填完銅門上的最後一顆門釘。

  “最後一個空位,橫九豎七,是青龍。”

  楚晗說,汗水已濕透後心。

  龍、鳳、鶴、guī、雀、虎、麒麟、英招、貔貅,九種靈shòu依次排列在huáng銅門釘上。門釘矩陣的橫九行、豎九列、以及每個九宮格內,九shòu都各不重複。

  霎時間大殿內靈光畢現,殿外鐘鼓齊明。

  沉重的大門應聲緩緩而開,淡紫天光鋪滿月台,漫天繁華星斗。

  鳳飛鸞閒庭信步邁出宮殿門坎,錦盒裡還剩最後兩顆小藥丸。

  這人微微一笑,示意給沈公子:“承鶴,這兩顆給你留著,將來……”

  沈承鶴吐槽道:“成,老子帶你去人間看車海,你就惦記著給我餵這玩意兒!寶貝,你可真疼你爺們兒。”

  鳳飛鸞暢快地大笑,笑聲帶一絲風流媚態。

  這人心思一轉,將錦盒給楚房二人一遞:“三太子,dàngqíng散還剩兩顆。將來你過去了人間,這絕妙好物可就再也尋不到了,要不要拿一顆?”

  房千歲毫不猶豫回絕了指揮使的美意:“不必了,本王好使得很,鳳大人留著慢慢兒用吧!”

  他們取道禁宮的西側路,穿梭在西側大殿之間,迅速又通過了西方“兌”位、“坤”位的宮格,距離最後一宮越來越近。

  晷針的投影在變幻莫測的天光下移動,緩緩指向午時。他們眼前是正南方“離”位巍峨壯麗的行宮。

  打通這一關,他們就可以進入九宮八卦陣正中的紫微宮。

  而且,這基本就是他們進來時的位置。他們已經在這地方奔波了一圈,又繞回來了。

  長途奔襲,四人戰隊幾乎jīng疲力竭。一貫從容、處變不驚的鳳大人,gān脆就把官帽摘了,袍子脫了,抖著頭髮喘氣。

  房千歲疲憊地坐在地上,鼻尖掛著幾顆汗珠,四處踅摸,直勾勾的表qíng像在找牛。

  他們幾人,或許也在不知不覺中沾染了黑色cháo汐的氣息,而且靈力越是qiáng盛的人,受到侵染就越qiáng烈。他們四人里,反而只有沈公子絲毫不受黑沼影響,生龍活虎的。

  楚晗駐足,不停地回頭看。

  沈公子問:“晗,人都在這兒呢,找誰呢你?”

  楚晗低聲喃喃道:“我怎麼總是覺得,後面有人一路跟著咱們。”

  一句話讓沈公子從地上蹲著的姿勢直接蹦了起來。不帶這麼嚇唬人的,誰他媽跟著咱們?!

  他們一路四人同行,並沒看到有人跟蹤,楚晗有時完全是憑感覺,也給不出證據。他知覺靈敏,總感覺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縈繞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第八十九章離音繞樑

  楚晗其實是想家了,想爸,想親人。

  千辛萬苦的一段跋涉,他不是為他自己。越來越接近這段路途的終點,他也無法預知,下一站能是他的家嗎……

  “離”位的大殿在紫紅色霧氣中慢慢顯露真容。

  朱門兩側懸掛豎匾,筆跡蒼勁,寫的大約是“山長水闊遊子吟,曉風殘月離人淚”之類略帶哀婉憂傷的詩詞。楚晗那時已經很累,仰望飛檐上的五脊六shòu,眼前一團光芒。

  四人一個跟隨一個,推開菱花雕窗大門,緩緩邁入旖旎幻境般的廟堂。這一回沒有凶神惡煞般的守宮人,也沒遇見馬臉大猴子成群結隊向他們討要過路費。這座大殿氣氛十分安靜、祥和,白霧環繞著丹漆木柱。鼻息間流動的空氣很溫暖,讓人在極度疲倦之際,就想要把身軀四肢拋在金鑾寶座的台階上,痛快睡上一覺。

  殿頂中央是金色的藻井,三重方井套疊,中間是一條威武的蟠龍造像,周圍一層一層蓮花浮雕,呼之yù出。

  仙人們曼妙的身軀披著白色輕紗,從藻井天頂下方飄過,繞樑而行,似真似幻。四周綠蔭濃郁,樹藤在風中拂動。

  琴簫悅耳,溫存地撕磨著五感知覺。絲竹之音沁人心脾,讓楚晗不由自主露出恬靜笑容,嘴唇劃出弧度。他行走在碧綠的yīn翳下,不知不覺沉浸樂聲中……

  很美。

  靈界原本就應當這個樣子吧,世世代代祥和寧靜。

  沈公子口裡不住發出讚嘆,大步走入廟堂深處,對那些有男有女的仙子賤賤地招招手,看著老毛病又要犯了!

  楚晗坐在台階上,聽琴簫合奏聽得出神。曲音高妙,卻並不艱澀,他句句都聽得懂。

  細緻的音階孤獨地行走在最高處,仿佛懸於危梁之上,讓聽者的心神都迸發出驚顫,再緩緩下落,千迴百轉,輾轉悱惻,如泣如訴,訴的就是離人心境。

  他聽得眼睛慢慢紅了,也是訴到了無數天以來的日夜所思,兩手攥得關節發白。

  走了這麼久,在靈界的彼端,路的盡頭卻並不是盡頭,分明是一條岔路。左邊這條路是qíng關,右邊那條路也是qíng關,兩邊他都無法割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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