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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晗。”

  有人叫他。他一抬頭,樑上坐著銀髮長辮的身影,熟悉帥氣。三殿下的中衣被汗水洇透,白衣下隱隱透出很好看的胸膛輪廓,眼底一片水光。

  楚晗起身對這人揮揮手指,裝作無心無yù,一擺頭:“走吧。”

  房千歲凝視他:“還走哪裡去。”

  楚晗說:“助鳳大人把事辦妥,就該回去了。我想回家。”

  他終於說出心裡話。

  他多久沒回家了?他已經為眼前這個人放棄了多少東西?楚公子活了二十出頭年紀,按照旁人為他鋪設好的人生路,一向本本分分,人前出類拔萃又循規蹈矩,絕不做出格的事,直至有一天,遇見這位徹底撩了他的心的房小千歲。

  他自己破了界,做出這樣選擇,離經叛道,離他熟悉的那段人生已經越來越遠了,眼前卻仍然一片茫然未知。他不喜歡這樣彷徨無助的狀態,不願意把後半生全部寄托在一個人身上。

  房千歲咬著嘴角:“楚晗,你要回哪去?你還要回家?”

  楚晗移開視線:“……”

  楚晗反問:“我不該回家嗎?我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裡。”

  兩人好像繞了很大一個彎子,早已互相明了心意,然而就是邁不過這道坎,終歸要卡在這裡。

  房千歲失望地盯著他:“早知如此,當初你為何與我jiāo好?又何必不辭辛苦萬里追隨我來到靈界?”

  楚晗驀地也十分失望:“早知如此,三殿下當初為何不gān脆與靈界神物或者天界仙君們jiāo往?你如果相中的是馮翎將軍,你還會如此糾結嗎?”

  話一出口,楚晗特懊惱,怎麼會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房千歲從樑上一躍而下。楚晗懊悔地拉住對方手,想要哄一哄qíng人,卻被反掌一把牢牢握住,壓在了牆邊!房千歲突然將他攥入懷中,溫熱的鼻息熏著他,眼底光芒奇譎複雜,霸道地探進他的衣服。

  楚晗一向對面前這一雙眼毫無抵抗能力。這雙瞳仁烏黑如墨,眼角上挑帶勾,睫毛暈染開一片水墨波紋,是那種很撩人的xing感……房千歲撫摸他胸口,讓他心跳加速。楚晗喃喃地:“你要gān什麼?”

  房千歲望著他:“楚晗,我早知道,助鳳大人完成功業之後你一定會設法離開神界,到時恐怕就不由我的意志……”

  楚晗:“……”

  房千歲笑得深邃:“我要取你的魂魄,讓你徹徹底底成為我的人,才能將你永遠留在靈界,你三千年都是我的人了。”

  楚晗:“……”

  眼前人瞳仁深處火焰一閃,右掌從天而降,拍向楚晗的腦頂天靈蓋!

  這一掌還沒來得及拍下來,楚晗拔槍速度堪比對方出手,比對手還要敏捷,槍管抵住水墨瞳仁之間的眉心部位。

  楚晗眼神恍惚,但話音清晰,一字一字道:“你不是小千歲。”

  眼前銀髮英俊的臉眉峰一挑,一手摸到他左胸。

  楚晗拼命抵住,下意識地不願被人摸到他左胸隱秘處的rǔ環。那東西對他有難以言喻的珍貴意義。

  他眼前沙沙的一片雪花白,像老電視的頻道沒有調好,或者是五感陷入某種令他無法掌控的幻覺。他很吃力,仍堅qiáng地支撐意志,粗喘著:“你不是嘲風,你裝得還不夠像。”

  那人突然向後撤開兩步,銀髮在身後飄散著dàng開,身形妖異。

  楚晗連槍栓都撥開了,槍口指著眼前人水汽氤氳的濕漉漉的眉心,卻手掌發抖,沒有扣下扳機。

  那人當胸一腳,將他踹倒在台階上,這時騰身而起,整個人胸膛反弓成一彎新月,高舉的那手,掌心變出一把銀色短戟,猛然擊向他腦頂!

  那一戟落下,正戳到飛身撲向楚晗罩住他的人身上。

  楚晗大叫了一聲,叫出心口的傷慟。

  就這一下,撞破楚晗混沌的意識,讓他徹底醒了。

  兩個銀髮的身影撞在一起,大殿裡撞出令人驚駭的“砰”的一聲!房千歲左肩用力一繃,生生將那條短戟再頂出去,一掌拍飛那個與他長著同樣面孔的幻影。

  大敵當前,房千歲橫眉立目嘴唇緊闔,肩頭迸出血來,穿透傷在胸前和肩後各形成一個血dòng。

  “嘲風……”楚晗聲音顫抖,心疼得抓心撓肝。他已經明白中了招,方才根本都是混沌中的胡言亂語。他整個人頭重腳輕,渾身無力,支撐著走了幾步就跪下來。絲竹的妙音不絕於耳,縈繞在他腦海里,讓他無法擺脫誘人的幻相,以至幾乎認錯了人。但他真真切切意識到,眼前這個身體流出血來的人,才是他的三殿下。

  “你為什麼不開槍?!”房千歲紅著眼對他低吼一句。

  “看著你的臉,我下不去手。”楚晗說。

  “並不是我啊。”房千歲心軟了,捏住楚晗不忍放手,“我早說過,我又不會害你。”

  “我怕萬一是你。”楚晗眼底驀然濕潤,難過極了。

  是人都有弱點。他心裡明白,他還是被心魔纏了身,才會被哪一路的小妖jīng乘虛而入。他心裡仍然糾結兩人的歸程,甚至還在隱隱地妒忌馮將軍。那口醋還沒消呢,不依不饒的。

  “離”位廟堂中的守宮人,容貌俊美,手中短戟化作一支玉簫,白髮在半空飄揚。

  房千歲鼻子滑下一道血線,沿著嘴角滴在地上,一滴,兩滴。

  他按住肩上傷口說:“你是訛shòu禛離。”

  傳說中的訛shòu,天生白髮身形俊逸,通音律懂人言,美貌靈光,然而慣會巧言離間相欺。靈宮的守衛神將禛離點點頭,容止高貴,探究式的打量房千歲:“三殿下,你竟然沒有中我的‘離音幻相’。”

  房千歲吐掉口中的血,不屑道:“你裝楚公子,裝得太拙劣了。”

  禛離鎮定地一笑:“哦?”

  房千歲冷哼一聲:“你在那邊對我說,‘我要奪走你的龍息,才能讓你永遠留在人間,再也回不來,成為我的人,我要你永遠留在人間陪我……’

  “你說這種話,我就知道你是個冒牌貨。楚晗永遠不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他是寧願被迫與我分離、也不會願意傷害我的那個人。他會算計我?”

  “……”

  楚晗的眼淚流出來,覺著愧對愛人,攥緊手中的槍。

  恢弘的聖音從大殿四圍的高處一齊響起,仙子亂舞,靈光四she。

  指揮使大人披散著長發,手持長刀一路襲來,布滿血絲的眼直盯著沈公子,繡chūn刀徑直向人刺殺過來,來勢兇悍。

  兩人追逐繞圈兒。沈公子繞著一溜柱子逃命:“誒,誒?你怎麼啦?!”

  鳳大人眼神昏亂,握刀的一手一直發抖,下不去手卻又停不住腳。這人拼命地凝神,呼吸聲完全亂了。

  沈承鶴被一柄繡chūn刀指著喉嚨,背靠一根大柱。尖銳泛白的刀尖距他的喉結只有半寸,就要把他嗓子眼兒挖出來了。

  鳳飛鸞一腦門的汗,粗喘:“承鶴,你、你、你要殺我。”

  沈承鶴哽咽說:“寶貝兒,我沒有。”

  鳳飛鸞眼底忽明忽暗,眼神剜著沈公子的臉,像是一遍一遍不斷地確認,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他的依靠。

  沈公子啞聲說:“寶貝兒,我是你男人,別再認錯我了。”

  鳳大人雙腿一軟,緩緩將刀尖cha到地上。他被折騰得筋疲力竭,很委屈地歪在沈公子懷裡,平生頭一次如此示弱。

  禛離大人的離音幻相術,音階高妙,聞者無法自制。況且,越是內力高深的人,不自覺地拼命抵抗離音的洗腦,就越是更深地陷入幻覺。幻相一重接一重,擾亂心神,揮之不去。

  鳳大人、房千歲與楚公子三個,全都踏入了離音幻相的陷阱。他們被禛離幻化出的分身誘惑了,差一點就要自相殘殺。

  唯一一個沒中招的就是沈大少爺。

  沈承鶴是完完全全一個ròu身凡胎,沒有一絲些微的仙靈氣,反而倖免。這傢伙尤其不通音律。禛離大人的琴簫和鳴出神入化,對於沈大少就是對牛彈琴。

  同樣一首美妙的樂曲,聽到楚公子耳朵里,是《高山流水》、《漁舟唱晚》;聽到沈承鶴耳朵里,基本上就跟聽《小蘋果》也沒多少區別……因此他絲毫不會中招,毫無反應,屁事都沒有。

  沈承鶴瞧著另外三人神經質似的左右互搏、浴血廝殺,都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同伴脫身。

  四人踉蹌著,沿一條幽深的甬道逃向遠方,卻找不到出口。徜徉在如夢如幻的仙境中,卻像踏入輪迴的死地,讓他們不停地原路轉圈兒。

  天頂的藻井放she出一環金色光芒,仙子化成無數飄浮的幻影。

  神將禛離緩緩升上半空,飄逸的身形竟然在瞬間幻化成十二個一模一樣的人!

  十二名守宮人禛離,在他們頭頂飛速盤旋,落在大殿十二根大柱的樑上,cao起手中的玲瓏玉簫。

  層層疊疊的音律再一次回dàng整座禁宮,沸騰的血脈中都dàng滌著神音。

  房千歲單膝跪在地上,陷入一陣劇烈喘息,盯著殿頂的對手,蓄勢待發,尋找一擊突破的機會。

  “別費體力,那十二個人里,只有一個是真的!”楚晗用手捂住小千歲迸血的後肩膀,血從他指fèng里流出來。

  “到底哪一個是真的?!”房千歲問。

  三殿下原本靈力qiáng大,能夠輕而易舉地抽絲剝繭,把那位真的禛離大人從另外十幾個扎紙人似的贗品堆里揪出來。但他在幻音里陷得最深,此時視線一片模糊,咬牙捂住胸口……這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

  每一個守宮人禛離都是一頭白髮,貌美如仙,神qíng平靜自若,chuī起動聽的簫聲。

  沈公子為鳳美人堵住耳朵都沒用,簫音從眉心天眼處灌入腦海。

  楚晗吃力地凝視一圈十二根大柱上的人,一個一個辨認。他的手指發抖,握不住槍,槍口指著某一根柱子:“承鶴,午時方向,那個人,那個是真的。”

  沈公子以標準的跪姿舉起槍口,毫不遲疑地瞄準擊發!

  沈承鶴關鍵一刻沒有rǔ沒門風,沒給他爹他爺爺丟臉,槍法很準。子彈飛去,白髮身影猛地後仰空翻躲避,好像還是中彈了。

  十二神將快速地飛旋,圍繞著藻井旋轉,立時就變換了位置。

  大殿樂聲齊鳴,壯麗而震撼。禛離大人居高臨下望著他們,眼底似有所訴,楚晗感覺他能聽到禛離的腹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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