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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君除了一開始有一瞬的失神,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聽見張公公的話,便立刻差人取來一盞宮燈,遞予他,柔聲道:「夜路昏暗,公公當注意腳下。」
「多謝娘娘。」張公公接過宮燈,因羞愧,離去的步子邁得又大又快,幾步便消失在了昭明宮門口。
而姜文君望著驟然變得空落落的院子,垮下了嘴角,面色沉如水。
文宗趕至德妃寢宮的速度比流言還快。
德妃宮中的下人已提早被她遣走,偌大的宮中,只有他二人。
「你令人遞來的話是什麼意思?」一進門,文宗便迫不及待地問道,這一刻溫文儒雅不見蹤影,他的臉上只有藏不住的野心與興奮。
莊德妃福了福身,這才輕輕柔柔地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我們籌謀這麼多年的計劃,終於可以收網了。」
文宗長腿一邁,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肩膀,瞪著眼問道:「當真?!」
「碧霄道長欲除掉安平公主身旁的妖狐,奈何手段實力皆不如那妖狐,最終妖沒除掉反而招來了報復,被人一把狐火燒掉了承乾觀的藏經閣,還搭上了四大宗門的幾位高手,損失慘重啊。」
聽聞此消息,文宗下意識吐出一個「好」字!
大慶朝玄門與朝廷共存,雙方之間也是有矛盾的,文宗內心的野心導致他將包括承乾觀在內的諸多大玄門都視為眼中釘,現今聽聞玄門精銳受挫,自然覺得大快人心。
「難怪當初寶月樓之時,你讓朕不要過問那妖狐的事,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我的阿南果然聰明!」
莊從南笑得頗為得意,道:「那妖狐實力不凡,普天之下恐怕難逢敵手,也就碧霄這等自視甚高者才會被一葉障目,去觸他的霉頭。」
文宗大笑道:「他碧霄也有今日!」
莊從南:「不過也要感謝他,若不是他,我們恐怕不會這麼快就等到這個機會。如今承乾觀藏經閣被燒,以碧霄的心性,必會進宮請命捉拿狐妖與安平公主,陛下屆時只管順水推舟,答應下來。待藏經閣被徹底燒毀,阿南會放出手下所有妖族,為陛下尋來全天下天竅期的孩童,有了這些孩童,陛下練成永生之術,指日可待。」
文宗再次大笑起來,笑聲剛出,又想起心中的顧忌,收起笑聲,問道:「阿南確定朕這般做,不會被世人發現?」
「陛下放心,安平公主那十五年的『災星』之名就是您最大的盾牌,如今咱們的國師又親眼所見她與那妖狐糾纏不清,所有罪責只管往她身上一推便可,沒有人會懷疑到您的身上。」
文宗挑眉道:「可是最近坊間都在傳言,她是福星而非災星。」
「世人愚昧,人云亦云,不管他們現在說什麼,當他們自身利益受到傷害,尤其是生命受到威脅時,所有的動搖都會化作尖銳的矛刺向同一個泄憤的目標,而且為了掩蓋他們自己的愚昧與識人不清,這矛只會更加尖銳,將刺得安平公主永不翻身。只要您不心軟,臨到頭去心疼這個與淑妃孕育的孩子,我們這齣戲就沒有破綻。」
心疼?若是換做那一對雙生子,文宗或許還會猶豫一下,可若是這個從出生起就被放棄的孩子……
文宗勾唇露出一個淺笑,直接跳過這個根本不需要探討的話題,問:「那妖狐如何處理?他不是天下無敵手嗎?萬一他發現了端倪,來報復我們怎麼辦?」
莊從南從容一笑,道:「所以我們得幫碧霄一把啊,陛下!我們得幫碧霄,然後將那妖狐的仇恨都引到他身上去。碧霄好歹銜玉而生,就算鬥不過妖狐,也不會讓妖狐輕鬆得逞。待他們兩敗俱傷日,便是我們坐收漁翁之利時。」
她抬手,黑色的蠱蟲順著光滑如凝雪的皓腕蜿蜒而出,「蠱王控不住全盛時期的妖狐,但若他身受重傷,那就不足為懼,到時候,他的妖丹將成為陛下修煉永生之術的最強保障。」
話音剛落,黑色的蠱蟲在她的指尖支楞起身子,口吐人言,高聲道:「叩見陛下,祝陛下得償所願,萬壽無疆!」
文宗仿佛已經看見自己征服時間長河,永世不滅的場景,忍不住再次大笑起來。他長臂一展,將莊從南擁入懷中,朗聲道:「阿南啊阿南,朕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將你從苗疆帶了回來!」
莊從南笑著靠在他的肩膀上,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德妃,非「德」而是「得」。
於文宗而言,是得天下的得。
於她莊從南而言,也是得天下的得。
第66章 66 .選擇
歲偃的狐火持續了整整一夜, 直到將整個藏經閣燒為灰燼才熄滅。承乾觀歷任觀主的努力毀於一旦,碧霄在滔天的火光坐了一整夜。
天明時分,天空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輕如絲,落在廢墟之中, 澆熄殘留的火星, 催生出縷縷青煙,又滴打在人身上, 打得人生疼。
「師父, 神夢觀的醫者已經趕來。吳柳諸三位前輩除了內息還有些混亂,並無大礙, 如今已經甦醒。岱城的戚前輩因本命法寶被毀,傷勢頗重, 至今仍未清醒,而且神夢觀的醫者道,以戚前輩的傷勢來看, 就算甦醒, 只怕修為至少掉一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