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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信的是一隻妄魔。
妄魔這種妖物能蠱惑人心,修為高深的妄魔,不僅可以蠱惑人類於無形之中, 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操縱人。它最初的目標是承乾觀中的一名小弟子, 存在感弱小到至今沒有被碧霄道長發現,消息由他之手, 一路遞至莊從南手中。
「看來可以進行下一步了。」黑色的蠱蟲盤在莊從南的指尖, 立起半個身子,發出人言。
莊從南沒有應聲, 反而用另一隻手將它拎起來,丟進衣袖中, 隨後揚聲呼喚侍女。
「來人。」
「娘娘有何吩咐?」
「去打探一下陛下今晚宿在何處?」
「是。」
宮規有規定,任何人不得打探皇帝的行蹤。但在德妃這樣的高位嬪妃面前,此規定形同虛設。不一會, 一名小太監埋著頭疾步踏進德妃的寢宮, 行過禮後悄聲道:「啟稟德妃娘娘, 陛下今夜宿在淑妃娘娘的昭明宮裡。」
莊從南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姜文君的聖寵有目共睹, 一月三十日,陛下有一半的日子都在她的昭明宮裡,剩下的日子裡有一半是皇后的,除此以外的才是其他嬪妃能夠爭取的。
不是沒有人試圖從姜文君手中爭奪龍寵,只不過從來都沒有人能成功。時間久了後宮的女人們也就明白了,不再做無用功, 轉而專心去爭奪那剩下的日子。
而今日她莊從南要做這第一個爭寵成功之人。
「你挑一個機靈點的去一趟昭明宮,就說本宮身子不利落, 請陛下來一趟,」莊從南從貴妃榻上起身,信步行至窗邊,目光投上無邊的天幕,「若陛下不來,便替本宮轉達一句話,就說:邁邁時運,穆穆良朝;勢趨易道,俯拾即是。」
小太監應聲而退,莊從南憑欄而望,她慣來溫婉和氣的臉上頭一次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野心悄然在她眼中綻放。
姜文君本因佑寧被碧霄帶走之事與文宗鬧脾氣,但架不住文宗多日來柔聲相哄,又聽聞坊間漸起,有利於佑寧的傳言,這才鬆了口,與文宗和好如初。
這夜她將雙生子早早哄入睡,與文宗在院中小酌。兩人望夜吟詩,好不愜意。
突然,張公公步履如飛,跨至院中,先是心虛地瞥了姜文君一眼,隨後道:「陛下,奴婢有事稟報。」
雅興被人打斷,文宗有幾分不悅,「有何事直說便是。」
張公公的那一瞥沒有逃過姜文君的眼,她善解人意地起身,告退道:「陛下,臣妾再去為您溫一壺酒來。」
文宗一把將人拉住,沉聲道:「朕與文君之間沒有秘密,與朕一起聽吧。」
姜文君拗不過,復而坐下,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不作聲響。
張公公見她這副模樣,便明白她是想避嫌,可他的內心依然苦不堪言,畢竟他這一趟是來替莊德妃傳話的。
換做尋常妃嬪,哪怕是同為四妃之一分貴妃來遞話,張公公都會將人打發走,不讓這些插曲打擾到面前的兩位貴人。可偏偏今夜鬧這一出的是德妃。
他不敢擅自瞞下莊德妃的消息。
當今大慶的四妃,賢妃乃太后授意而封,貴妃是借其父黨派之勢,淑妃有祥瑞雙子傍身,只有德妃無子無靠山,是自己一個人爬到這個位置的。旁的人看不明白,以為她不過是沾了「東宮舊人」這個身份的光才有的今日,但自東宮就日日伴著文宗的張公公卻看得很清楚,雖然德妃是最後一位晉升妃位的,且不論晉升前後,龍寵不盛,但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很是特殊。
說起來,德妃娘娘當年可是陛下親自帶回東宮的,在有姜文君的前提之下。雖說她自入東宮起存在感就很低,但張公公從來都不敢輕視這位,甚至偶爾會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令人兩股戰戰的氣勢。
「愣著幹什麼,說話啊。」文宗的聲音打斷張公公的回憶。
「啟稟陛下,德妃娘娘差人傳說,說是身子有些不利落,想請您過去一趟。」一咬牙,張公公還是將話說出了口。
這回輪到文宗被口水噎住了,他覷了姜文君一眼,急忙擺手道:「身子不利落宣太醫啊,找朕做什麼,朕又不會看病……嘖,你替朕去太醫院走一趟,多帶幾個太醫瞧瞧她吧。」
張公公沒有動。
文宗不悅地瞪他,眼神示意他趕緊走,別在這煞風景。
張公公深吸一口氣,以頭磕地道:「德妃娘娘還有一句話,讓奴婢轉達給陛下。」
「什麼話?」
「德妃娘娘說,邁邁時運,穆穆良朝;勢趨易道,俯拾即是。」
話音剛落,文宗倏地站起身來。他的動作又急又猛,將姜文君都嚇了一條,不解地望向他。
文宗面上帶著幾分凝重,又隱約透出一股壓抑不住的喜色,整張臉竟然微微泛出一層紅,「德妃素來識大體,若不是病重,只怕不會來找朕,朕還是去瞧瞧她吧。文君不用等朕回來,若是困了就早些休息罷。」
丟下這麼一句話,文宗便迫不及待地離開昭明宮。
「淑妃娘娘,那奴婢也告退了。」張公公也沒料到文宗突然變臉,而且如此急不可耐,尬笑一聲後,訕訕地同姜文君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