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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城百姓,面上都帶著笑意,唯有走在他們之中的游東君,是個異類。

  游東君仍舊穿著那身灰濛濛的道袍,面容冷淡,他背負一柄用靛青布料,包裹著的桃木劍,引來眾人的側目。

  顧瀟瀟被能吞吐火焰的雜耍藝人吸引,拉著游東君前去。

  只見雜耍藝人赤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身子,外袍被他纏繞在腰間,擰成麻花般的模樣。

  他手持一隻手臂大小的木棍,另外一隻手,拿起盛滿了清酒的瓷碗。

  雜耍藝人先口含清酒,再朝著木棍吐去,便見得那根木棍,轉瞬間便燃燒起熊熊烈火。

  顧瀟瀟揚聲叫好,正要從腰間摸出銀錢,扔給那人。

  便見到一金袍黑靴的郎君,從人群中走出。

  他模樣生的俊美,頗有幾分女相,徑直朝著雜耍藝人走了過去。

  雜耍人立即問好道:「譚公子!」

  顧瀟瀟這才知道,原來這穿著奢華的郎君,便是譚少府之子,譚千帆。

  也是因為這譚千帆,才有了梁城今日的盛景熱鬧。

  顧瀟瀟轉身對游東君說道:「他竟然就是譚公子……」

  但顧瀟瀟身旁,哪裡還有游東君的身影。

  游東君站在戲台子下,看著哼唱著咿咿呀呀聲音的人影。

  游東君不識戲,他只聽得旁邊的人所說,這戲台上的人,一個喚杜十娘,一個叫李甲。

  講的是花魁娘子誤以為遇到如意郎君,從此可以脫離苦海。卻沒有想到,郎君是薄情郎,並非杜十娘想像之中的良人,反而生性貪婪,薄情寡義。杜十娘一氣之下,投入河水之中。

  「兩情相照常相守,只願君心似我心。」

  唱戲的人,聲音清脆哀婉,難怪是譚家花費重金,請來的戲班子。

  但游東君靜靜地站在台下,卻不發一言,只道他似乎聽過更動聽的聲音。

  不同於戲台上的人,故意做出的可憐姿態,那人仿佛骨子裡,便嵌入了柔弱溫婉,不需要故意示弱,只微微蹙眉,便牽動人心。

  戲唱至一半,便被怒氣沖沖的班主轟下台去,嘴裡嚷嚷著:「讓你們唱西廂記,唱的是崔鶯鶯和張生。

  哪個膽大包天的,把名字改成了杜十娘……」

  台上,匆匆忙忙地換了布置,眾人換下了衣裳,曲子這才變得歡快起來。

  譚千帆卻早已經看到了,剛才錯演曲目的一幕。

  任誰在生辰宴會這日,看到薄情郎君的戲,都得心中鬱郁。

  譚千帆幾乎要甩袖離開,但經過游東君身側時,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譚千帆語氣中滿是好奇:「你是……道士?」

  游東君點頭。

  譚千帆揚起眉峰:「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道士,哎,你這身後,背著的是什麼?」

  譚千帆說著,便要伸手去摸,但被游東君側身躲開。

  游東君目光冷冷,絲毫沒有因為譚千帆是富家公子,而特意恭敬。

  譚千帆下意識地收回手,心中覺得奇怪,分明游東君身上穿的道袍破舊。

  但只是一個眼神,便讓譚千帆覺得不可靠近。

  譚千帆輕甩手掌,臉上滿是掃興:「本公子什麼稀奇玩意兒沒見過,還稀罕你一個破布包。

  不碰就不碰,不知裝的是什麼物件,手掌還沒碰到,就覺得刺痛……」

  聞言,游東君目光閃過深思。

  譚千帆只覺得興致大減,今日明明是他的生辰宴。卻先是演錯了戲,又碰到一個性情古怪的小道士。

  譚千帆心中煩悶,當下決定不回譚家,他腳步一轉,去了小巷。

  木門剛打開,譚千帆就迫不及待地擁著那女子的腰身,口中訴說著甜言蜜語:「可想我了……」

  女子嬌嗔一聲,惹來譚千帆的大笑。

  他心中想著:還是此處,是他的歡樂窩。

  游東君途徑一處攤子,見桌上擺著一木雕小人,形狀似鵝蛋般大小,上窄下圓,渾身圓潤。

  木雕上用顏色塗抹成小人眉眼,臉蛋處是極重的緋紅顏色,瞧著憨態可掬。

  攤販忙道,這木雕推倒了又能站起來,很是好玩,買回去給家中幼童玩鬧,最是合適。

  游東君輕攏眉峰:「我家中無子。」

  攤販見游東君年歲不大,正是適婚的年紀,忙道:「拿去哄心上人開心,也是合適的。」

  游東君抿唇:「我是道士,沒有心上人。」

  攤販聞言,本以為這樁生意做不成了。

  但游東君卻從腰間,摸出幾枚銅板,放在攤子上面。

  眾多木雕之中,游東君選了一個模樣最羞怯的,眼瞼微垂,臉蛋卻緋紅艷麗。

  游東君回了客棧,寶扇正依偎在窗欞處,她打開了窗扉,目光痴痴地望著遠處的熱鬧場景。

  見游東君進來,寶扇忙站直身子,神色中儘是慌張,她像是做了錯事的孩童,低垂著腦袋,聲音細弱:「我……我……」

  寶扇想要扯謊,說她剛剛才站到窗邊。

  但寶扇支支吾吾了許久,也沒說出半句謊話,因為她已經站在那裡許久。

  既是貪涼風,又是想看看梁城的熱鬧景象。

  寶扇柔聲道:「道長,我不該開窗吹風的。」

  游東君輕應了一聲,他走上前去,將木雕塞到寶扇手中。

  木雕不大,但寶扇卻得用兩隻雪白的柔荑,才能捧緊。寶扇輕輕撫摸著木雕,輕聲問道:「這……是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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