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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哭什麼?」顧嶠冷笑一聲,「這點小事值得朕哭?」
雖然傅翎總喊他「顧嬌嬌」,但是說到底,他也就是肆意妄為了一點,何曾真的那麼嬌氣過?
而且他也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氣得死去活來的。
顧嶠也從來都不愛哭,上一次掉眼淚,似乎還是在他父皇殯天的時候。
「那接下來你想如何?」傅翎問。
雖然說是他攛掇的顧嶠,但是眼下發生的事情實在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也就只能多聽一聽顧嶠的意見。
「自然是繼續跟著,」顧嶠嗓音淡淡,傅翎卻從其中聽出了幾分嘲意,「朕還能直接跳到他面前去,質問他為什麼要回相府不成?」
且不說眼下還沒走到地方——哪怕顧嶠清楚地知道那邊再沒有旁的世家宅邸——就說他會出現在這,就不應該。
他毫不懷疑,按照商琅的性子,要是知道他跟著傅翎一起這麼離經叛道,一定會先來說教他——或者乾脆用不上那些繁雜的說教,一個譴責的眼神就足夠顧嶠敗下陣來了。
所以眼下他就算再氣惱,也絕對不能露面:他眼下根本不占理!
少年帝王一陣憋屈,臉直接板了起來,也不說話了,沉默地跟著人走,眼見著馬車停在了相府門口。
這下無論如何也說不了旁的了。
顧嶠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克制住自己下去質問人的衝動,足尖點在牆瓦上,輕巧地繼續跟著商琅往前走,連傅翎在做什麼都顧不上了,眼裡心裡只有不遠處那道竹青色的人影。
商琅最後進了主屋,有一會兒,換了一身素白衣裳,就連頭上的岫玉冠都被摘下來,改做銀冠。
顧嶠……顧嶠更鬱悶了。
只不過商琅並沒有將那一套衣冠給帶出來,而是留在了屋子裡,瞧著倒是沒有要讓人來漿洗的意思。
但他還是不明白,商琅為什麼要換衣裳?就這麼不喜他所贈的嗎?莫非先前也是如此?
而且——稍後商琅若是要回宮,換了一身衣裳肯定會被他質問,他眼下這副模樣,當真是不準備回宮了?
顧嶠越想越氣,手下扣著一片磚瓦,已經開始碎裂出痕。
好在聲音不算大。
但還是被傅翎給按住了手,然後眼神詢問他要不要走。
傅小侯爺實在是擔心,顧嶠若再繼續待下去,會直接氣病過去。
顧嶠輕輕頷首,直起身來,剛準備走,忽然瞧見了遠處寒光一閃。
一道破空聲想起,他眼睜睜地見著一個黑衣人,自他對面的那堵牆外約過來,手中白刃鋒寒,直朝著院中的商琅而去。
顧嶠目眥欲裂,下意識就要去護,卻被傅翎猛然用勁壓住,沒能動作。
他轉過頭來,「你做什麼」四個字差點脫口而出,被傅小侯爺給捂住了。
兩個人這一會兒,那邊雲暝已經越下去,控制住了那個刺客。
但商琅還是受了點小傷,肩膀處有血色漫溢。
刺客只有這一個,雲暝輕易將他制服,商琅也對他的突然出現沒有什麼意外,捂著胳膊神色平靜地看著他把刺客殺死之後,淡聲開口:「此事不要聲張,更不要告訴陛下。」
無論如何雲暝都是顧嶠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聽商琅的話?
但顧嶠此刻壓根沒心情去細想話語中的漏洞,瞥了眼商琅胳膊上的血跡,一咬牙,撇開傅翎飛快去了相府門口,攔住了準備尋他的雲暝。
第28章 欺君之罪
雲暝顯然是沒有想到自己主子會出現在這裡, 眼底閃過一絲驚愕,剛想要開口說商琅的事情,就聽見顧嶠言簡意賅地開口:「同朕回宮。」
雲暝一愣, 也不知道顧嶠到底知不知道商琅受傷的事情,一猶豫還是提了一嘴:「丞相他……」
「朕知道, 」顧嶠聽到身後聲響, 轉過頭看見追過來的傅翎,只輕輕頷首,繼續道, 「回宮。」
帝王心裡無疑是壓抑著火氣,傅翎和雲暝看著人先他們一步朝皇宮的方向去, 默契地轉頭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
顧嶠遇上商琅的事情,情緒就會變得極其外露,波動也巨大。不過這樣的對比也僅僅只出現在京都朝臣當中,對於離京六年的傅小侯爺來說, 顧嶠這副鮮活的樣子才像是他記憶里那個小七皇子,比那副沉穩持重心思內斂的模樣可要好看多了。
傅小侯爺眼裡的顧嶠還是那副會被各種各樣的事情氣得眼眶發紅的模樣——哪怕顧嶠自己從未察覺過,也從未承認過。
但是等他和雲暝兩個緊隨在後面進了宮之後, 看到的卻是顧嶠冷冷靜靜地坐在寢宮旁側的小書房裡, 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 目光只在傅翎身上落了一瞬,然後就看向了已經跪下來聽令的雲暝,問道:「商琅離宮之後, 都做了什麼?」
雲暝作為顧嶠的暗衛, 對於兩個人的事情知道得並不算少, 平時顧嶠與他說話的時候, 對商琅也一般是用「丞相」或是「先生」所代,還沒見過人直呼其名。
看樣子真是氣得不輕。
雲暝心裡想著,一邊回憶著他跟在商琅身邊的所見,一邊斟酌著開口:「丞相離宮之後只去了張家,見到張家家主之後,兩個人便進了屋子。屬下並未跟著,並不知曉丞相與張家家主交談之事。」
與他想的無二。
顧嶠指尖在桌子上輕點:「他是何時同車夫說的要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