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姑姑見外了，四爺吩咐奴才在此等候，現在天時尚早，姑姑先去市集逛逛如何」蘇培盛引著素月上馬車。
如今對吃，對穿，對逛街沒什麼欲望的素月，只想策馬狂奔，最好一去不返，那集市實在不懼吸引力。
「不必了，勞煩蘇公公帶素月去郊外走走吧」素月執意坐在馬車門前，不肯進去，蘇培盛無奈，只好譴了馬夫回去，自己駕馬帶著素月去郊外，也讓人回去報信，告知人已經接到。
馬車緩緩前行，穿過街道，此起彼伏的叫賣吆喝聲，聲聲入耳，繁華過後的平靜顯得更寧靜了，馬車停在郊外，素月漫步走在青草之上，早晨的陽光不算烈，照在身上很溫暖，素月選了一處有樹的地方，獨自躺在青草地上，聞著青草和泥土的味道，閉上眼睛聽著潺潺流水和風拂過樹葉發出的聲音，還有指尖輕撫的風，異常溫暖輕柔。
「姑姑，喝些水吧，還有些姑姑愛吃的糕點」蘇培盛將馬車裡準備的水和吃食拿來，鋪上一塊白色素錦，擺上糕點，放在素月身邊，蘇培盛暗嘆，這世間上，最懂素月的，大概真只有自家主子了。
「蘇公公，你最想做什麼？」素月手背覆在緊閉的眼上，遮住了即便閉目也阻擋不住的陽光。
蘇培盛想了想搖頭，又看著素月閉目看不見他反應，才答道「奴才自小便進宮，日子雖然不在貧苦，卻屢屢受氣挨打，直到被指派侍候四爺，日子才好了起來，如今的日子已是極好，再無奢求」
「知足者常樂，有福氣之人」素月評價。
「姑姑何嘗不是有福氣之人呢？」蘇培盛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由衷說道。
素月自嘲一笑，並不出聲，人最怕不知足，而恰好自己就是有些不知足，有時候想想，自己真的擁有挺多，可卻還是不開心，明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清朝的宴席大都是晚上，素月一個人呆在郊外，若不是還想與綿綿嘟嘟多相處一會，素月大概會等到太陽落山了才回去。何況蘇培盛見中午日頭炎熱，也催促素月啟行，所以午時剛過，素月便到了歷史上有名的雍和宮，也是現在的貝勒府。
蘇培盛扶著素月下車，將馬車交給下人，領著素月走了進去。
雍和宮的樣子素月是沒見過，不過如今的貝勒府倒是看出了幾分雍和宮的氣度，一草一木無不精心，雕欄玉砌，假山花圃，不過並不彰顯華貴，反而低調內斂，一如胤禛為人。
蘇培盛領著素月並沒去前院，反而是穿過前院往後走，一路上都喜氣洋洋的掛著紅綢，可見這側福晉地位並不低，忙忙綠綠的人見著蘇培盛都停下行禮，見著蘇培盛禮遇素月都不敢多看一眼，可見訓教有素，的確規矩深嚴呢！
「四爺昨兒就請了章魯夫人過府，安置在後院，以便姑姑到時便能最快見兩位小公子」蘇培盛壓低聲音跟素月解釋。
素月驚訝的望著蘇培盛，如此消息怎麼沒有告知她，又想起自己一出宮門便往郊外跑，蘇培盛只是一路聽從，真沒插上話。
蘇培盛被一看就明白了素月的意思，得體一笑道「姑姑久不出宮，想必憋悶，放寬了心，才能不帶憂愁的見小公子，公子小，心思敏感」蘇培盛沒有說下去，素月卻明白其後的意思。
「額娘.額娘」兩個粉嫩的糰子，一前一後的跑了過來，軟糯糯的喊道。
素月一聽聲音，心便軟的一塌糊塗，蹲下身張開雙臂抱著綿綿嘟嘟，快兩年了，一直沒見過兩個孩子，綿綿嘟嘟的情況都是從父親書信中知道，卻不知道綿綿和嘟嘟已經長大了，她竟然抱不起來了。
「額娘.額娘」綿綿嘟嘟一人趴一邊肩膀，緊緊抱著素月，兩節白藕一樣的胳膊，帶著兩個小糰子最大的力氣，一聲聲呼喊就在素月耳邊，鼻頭一酸，素月差點流下眼淚。
「快讓額娘看看你們」素月將兩人鬆開，嘟嘟長高了，白胖的臉蛋上帶著粉紅，眼裡歡喜的帶著光，越來越可愛。而綿綿卻偏瘦，白淨的臉上不見嘟嘟一樣的嬰兒肥，如同一個英俊的小帥哥，臉上沒有嘟嘟那麼多表情，眼裡卻一樣泛著欣喜的光。兩年不見，自己的孩子長大了，不過他們都沒忘記自己，第一眼看見自己，就能認出自己，素月欣喜異常。
「月兒」章魯氏輕輕的喊了一聲，帶著哽咽的聲音，用手絹捂著口鼻，就怕自己哭出來。
「額娘.」素月見著章魯氏，眼眶徹底盈滿水汽，她的額娘，鬢角竟然生了華發。
「額娘不哭.」嘟嘟舉著小手給素月拭淚。
素月拉下嘟嘟的手，站起身牽著兩個孩子走到章魯氏身邊，忍住鼻頭酸意，咽下眼淚才笑說「額娘，我們可不能哭，綿綿和嘟嘟會笑話的，何況今日四爺大喜，我們做客哭啼，實在不敬」
章魯氏忙著擦下眼淚，勉強的擠了笑容點頭應是。蘇培盛早在素月進門後就離開了，院門有人守著，倒也不怕有人來打擾。
章魯氏和素月剛坐下，嘟嘟和綿綿就抱著素月的胳膊，一人坐在素月一邊，依偎在素月懷裡，素月摸著兩人的頭頂，輕吻一人一下。
「額娘，阿瑪今日會不會來，額娘為何憔悴了如此多」看著章魯氏鬢角華發，素月心中狠狠一疼，章魯氏還未逾五旬，華發已生，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為了自己，若是額娘已經如此，那麼阿瑪會是怎麼樣一番光景。
章魯氏笑看著依偎在素月懷裡的孩子，笑道「你阿瑪還好，額娘老了，自然該如此，你在宮中還好嗎？萬歲爺這次冷淡你那麼久，宮中之人可有給你.」
素月抽出一支手，一把握住章魯氏，笑著搖頭「額娘，我很好，你別擔心，女兒不在你們身邊，你們更要保重自己，何況萬歲爺雖與我置氣，卻從不虧待我，那些人更是不敢，額娘儘管放心」
「好好好」章魯氏何嘗不知道女兒寬慰自己，可皇室之中，又何嘗是旁人能插手的，更何況是萬歲爺「月兒，萬歲爺是君，更是你的天，不要置氣，哪有婦人家與天置氣的」沒有名分，連句是夫的話都不能說，何嘗不委屈。
「額娘，女兒記住了，以後絕不敢了，額娘放心」素月此時很慶幸，慶幸當初朱總管未曾出宮，不過是被冷落就能讓阿瑪額娘如此憂愁，若是知道那件事，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好了，嘟嘟和綿綿很想你，你多陪陪他們，這兩孩子，難得見到阿瑪額娘.」章魯氏忙著止住話，有些無措，起身走開。
素月低頭看著安靜待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孩子，她欠了他們，一份父愛和母愛，一份父母陪伴是素月對他們最大的虧欠。以前素月就想過，她的孩子一定會在父母的陪伴下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可如今全是空話，甚至比前世自己的父母對自己還差，自少父母還會陪伴自己過生日，過年還會回家，寒暑假還能接她團圓，可對於綿綿嘟嘟，自己什麼都沒做，如果當初自己對父母都有那麼多怨恨，那麼綿綿和嘟嘟呢？會有比自己更多的怨怪吧。
「額娘，我和弟弟已經會讀書了，師傅叫我們讀三字經，還有千字文，我很厲害，學了很多字.」嘟嘟掰著素月的手指，炫耀的說道，一張小臉全是得意。
「哼，字寫的那麼丑，還跟額娘炫耀」綿綿一句話，成功的惹惱了嘟嘟。
「我才沒有，師傅說是我手沒力氣，長大就不會了」嘟嘟瞪著綿綿，大聲的解說。
素月親親嘟嘟，又笑看著綿綿「嘟嘟真厲害，都識字了，綿綿的字是不是寫的很好，以後外祖父給額娘寫信，你們都寫字給額娘看好不好.」
素月還沒說完，嘟嘟一把抱住素月，哽咽的說道「額娘，你還要離開我和弟弟嗎？」
素月一愣，竟無言以對，揪心的疼痛蔓延「對不起，額娘對不起你們，對不起」
「額娘，綿綿乖，額娘」嘟嘟的哭聲感染了綿綿，為了不掉淚，眼眶憋得通紅。
素月緊緊的摟著兩個孩子，柔聲的說著「額娘很愛你們，特別特別愛你們，可是額娘也錯了，額娘沒有陪伴你們，額娘想得太簡單了，寶貝，別恨額娘」若是可以，素月真的後悔了，她不該在不確定自己的能力時，貿然帶著兩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更不該在生下他們後，竟然無法負自己應盡的責任，為了自己的私慾，不顧孩子的感受，她真是大錯特錯了。
「嘟嘟不哭，額娘不哭，嘟嘟錯了，不該惹額娘傷心」嘟嘟哭得滿眼通紅，昂著頭，可憐兮兮望著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