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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蕪僮這才梳洗更衣,跟著父母去前廳用膳。
方坐下,環顧四周,對面的位置空空蕩蕩,只有吳弦鈺一個人。
「兄長呢?」衛蕪僮問。醒來便不見人,怎的午時用膳了,這人還是沒出現?
即便是早朝,這會也該回來了。
「興許是有事,脫不開身吧。」衛父不以為然,前些時日帝後大婚,禮部優先準備大婚事宜,有許多事務被積壓,現下處理倒也說得過去。
更何況,平日裡,衛和書也不一定回府用膳。
想到昨夜的情形,那時崩潰之下的懇求衛蕪僮還記得清楚,他隱隱有些擔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一晃眼,似乎看見吳弦鈺面上若有所思。
「嫂子?」衛蕪僮側眼望過去,斟酌著道:「兄長離府前,可有跟你說過什麼?」
吳弦鈺明顯地思緒回攏,頓了頓,遲疑地搖搖頭,「沒有。朝堂之事,和書鮮少與我提及。」
衛母大抵也是擔憂的,但此時擔憂並不占上風,她親自夾了一塊肉放在衛蕪僮碗裡,「蕪僮啊,這個時候便不要多想了,快些吃吧。」
「這個,還有這個,都是你喜歡的。」
「多吃些,瞧瞧你都瘦了。」
衛蕪僮勉強笑了笑,扒了幾口飯,心情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一頓飯味同嚼蠟。
午膳後,衛蕪僮在衛父和衛母身邊陪著,偶爾搭幾句話,心不在焉。
直到午時過後,日光逐漸沒落,聽得不遠處有僕從說衛和書回來了,衛蕪僮略顯混沌的眼神方才亮了亮。
衛蕪僮起身往府門趕,有人比他更快,以至於薄紗在他眼前都成了虛影。
吳弦鈺快步上前,扶住了將要下馬車的衛和書。
衛蕪僮這會離得不算近,只瞧見衛和書背脊微彎,下馬車的動作被吳弦鈺擋著,依稀見得踉蹌了一步。
「兄長。」衛蕪僮迎了過去。
衛蕪僮這才發現,衛和書的面色似乎不太好,稍顯蒼白。
衛和書如今雖是文臣,但早年在衛府是作武將培養的,衛蕪僮還從未見過衛和書虛弱的一面。
衛蕪僮心中一慌,幾乎僵在原地,「兄長,你怎麼了?」
在不甚明亮的日光之下,衛和書緩緩抬眼。
借著吳弦鈺的攙扶,衛和書得以站定,他想說自己無事,剛要開口,朝服下的雙膝隱隱作痛。
提醒著他過去幾個時辰發生了什麼。
那時夤夜,衛府的馬車入了宮。
守衛驚訝於衛和書的去而復返,卻也不敢置喙,畢竟宮中出了另一件事,陛下正為此大發雷霆,整個皇宮大氣也不敢出。
衛和書的出現,或許是轉機。
衛府的馬車因此暢通無阻。
入了宮門過官道,停在殿前十里,衛和書沒有去帝後大婚的鳳儀殿,而是直接去了玄黃殿。
那裡夜色深重,殿前的侍衛跪了一排又一排。
衛和書踏入殿門時,還聽到了什麼東西被摔碎的聲音。
衛和書緊走幾步,錯開地上的瓷器碎片,跪了下去,「陛下,無詔進宮,是臣逾矩,臣甘願領罰,但臣有一事,還請陛下首肯。」
沈寐原本面色陰沉地坐於主位,此刻聞言,自陰影中走了出來。
精緻的婚服敞開一半,拖在身後,隨著沈寐的步伐,被磨出細微的聲響。
沈寐的聲音迴蕩在殿內。
「你明知逾矩,仍要進宮領罰,為的是誰?」
沈寐眉目下壓,居高臨下地看著衛和書,風雨欲來。
「衛蕪僮失蹤一事,至此不超過三個時辰,你卻能如此及時地入宮認罪,讓朕猜猜,認的怕不止是無詔進宮這一樁罪吧?」
「衛蕪僮,就在衛府。」
分外肯定的語氣,一語中的。
沈寐能猜出來,衛和書並不覺得奇怪。
衛蕪僮身在局中看不明白,但衛和書很清楚,衛蕪僮一旦失蹤,沈寐首先要追責的便是衛府。
應當是遣兵闖衛府直接將人帶走才是。
之所以在宮裡等著……不,與其說是等,倒不如說是,君王的底氣。
哪怕是逃,沈寐也不相信衛蕪僮能逃得掉。
就像困死那隻畫眉一樣。
衛和書維持著行禮的動作,淡淡地道:「陛下所言極是,蕪僮確是我帶出宮的,他今日傷情,還請陛下首肯,允他在家中多留一夜。」
「家?」沈寐唇角微訕。
入宮為妃,何來的家?
衛和書無視沈寐話中譏諷,伏首下去,三拜,「還請陛下首肯。」
每拜一次,沈寐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到最後,沈寐的目光有如實質地盯著衛和書,抬高了聲音,「擅闖後宮是為第二樁罪,衛和書,你真當衛家輔佐先皇有功朕便不敢動你了嗎!」
「臣並無此意。」地面的冰涼刺穿朝服而來,衛和書背脊緊繃著,又道:「只求陛下允准,臣願受任何責罰。」
「衛和書!」
沈寐長袖怒掃,身旁瓷器嘩啦幾聲,碎片濺在衛和書身上。
也濺在膝前。
第九章
後來有侍衛將衛和書帶了下去。
沈寐的怒火無從發泄,便統統發在衛和書身上。
那夜,衛和書被侍衛一路拖著,不可謂不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