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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歸麾下的秦州軍強悍不輸六鎮, 而對方亦未料到陸歸等人竟這般硬氣, 不僅沒有俯首入彀,反而奮起反擊。幾輪衝殺下來,陸歸所帶精銳並無一人傷亡, 就連在一旁的嵇氏也被保護得很好。

  終於,對方在憤懣澆頭後, 也有一二清醒者。畢竟陸家功勳爵位俱在,且鎮中尚有沃野鎮主的嫡系血親, 下手時也有了顧及。只是陸歸與陸昭並不打算善罷甘休,畢竟對方犯將在先, 且事情鬧大,反倒可以讓深在營中的元丕知道。

  若己方真應那趙源所言, 丟盔棄甲, 只身前往營寨,等待自己的將是毫無底線的羞辱,甚至連性命都將被玩弄於股掌之中。如果真到了那樣的局面, 即便是這些軍將有錯在先,元丕身為外鎮人也不會出面苛責,反倒會安撫嘉許, 讚賞這些人為鮮卑舊勛與北鎮的失意之人向世家出了一口惡氣。一旦真的陷入這種局面, 六鎮只會看輕秦州軍,團結一力, 泄憤打壓,而非各動心思,爭取合作。

  嵇氏尚車在內,見此情景已經氣得雙唇發抖。她的名號並非沒有報上去,然而這些將士竟仍無禮羞辱。這件事往小了說是家醜,若放大來看,要麼是六鎮中早有人對沃野鎮主嵇髦見惡已久,要麼是元丕本人意欲打壓嵇家。

  想至此處,嵇氏便走出車外,她早已頭髮斑白,然而聲音中卻帶著特有的強勢,用鮮卑話說道:「元丕老匹夫若不堪掌六鎮,宜早歸家。使鎮將親眷受辱,又是什麼御兵之道。」

  此時營寨上有不少戍衛開始議論紛紛,片刻後,營寨大門忽然大開,一名帶甲壯士領兩列戍衛前來。那壯士先行下馬施禮道:「車騎將軍、女侍中、女尚書遠道而來,六鎮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勿怪。末將魏明,御侯帳下督護,現為將軍帶路。」說完又向那些六鎮執刃者環視一番,而後怒喝道,「棄械歸營!伍長以上有軍官之任者,稍後自綁來見我。」

  事情發展至此,雙方也難有好心情。陸昭早已知曉六鎮各自為政,元丕各府內亦派系林立。趙源受人指使羞辱自己,這位魏明將軍來時之巧,決斷之快,也不見得就是善輩。不過先前趙源之事也讓陸昭隱隱感受到一種世家獨有的陰柔手段,想至此處,兄妹二人不由得意味深長的對視了一眼——六鎮背後的水與中樞對此舉的默許與支持,遠非表相那般淺明。

  魏明先將陸歸、陸昭等人安排至一間氈房內等候,而後命人再次稟告北海公。不久,營帳外便有行刑的慘叫聲,應是元丕已下令處死今日鬧事者。

  待外面人稟報行刑之事後,魏明點了點頭,轉身從營外取了酪漿、奶餅、炙烤羊肉等熱食奉入帳中,解釋道:「如今雖是午膳時,但草原軍旅皆是兩餐。如今凜冬已至,六鎮多缺人力,伙夫平日也要做牧馬拾柴等雜物,因此未能提前預備,還望貴人們見諒。」

  陸歸曾與羌胡雜居,草原少樹木,薪柴不易得,再加上草原飲食多以肉奶為主,兩餐制既減少薪火損耗,又節約時間。況且僅從餐食上看,對方也是精心準備,並無苛待,因道:「餐

  食乃小節,軍中法度為上。」

  魏明先謝過陸歸體諒,而後道:「車騎將軍此次帶了不少人馬,驟臨北地,難免有缺,若有糧草急需,還請將軍派人提前告知,末將這邊也要有所準備。」

  陸歸微微一笑,六鎮疲敝他自入境便知,不打自己糧草的主意已是萬幸。現下又領受了對方的滿滿惡意,若再討要軍需,也太不知人情,也就謝絕道:「糧草本應本部各供所需,怎敢叨擾北海公與將軍費心。只是我等一路北上,也履見逃難鎮戶,沿途略有救濟,徒然插手北海公家務事,還望莫要責怪。」

  所謂鎮戶乃六鎮居民,早年魏王大破高車柔然,獲得十萬部眾。而這些部眾身份種族混雜,不能安置在內地,因此魏主設六鎮,將這些部眾遷移至此,歷代在六鎮方牧耕作,不得私逃,而六鎮鎮主軍將則負責安撫統治。

  魏明聽陸歸所言「糧草本應本部各供所需」,言下之意則是秦州的糧草也不會平白無故援助六鎮,至少六鎮要做交換,因此不由得強作苦笑,示弱一番:「六鎮早年之繁榮,末將父親猶有所憶,常常道我。早年魏國都平城,以北鎮為重,盛簡親賢,擁麾坐鎮,配以高門子弟,所待獨厚。當時執掌人物,莫不是公侯貴子,王室宗親。」

  「只是國祚南移後,北鎮不過一邊戍窮鄉,雖非得罪當世,但中樞貴胄也漸少與我等為伍。一生驅使,若能得虞軍、白直等位已是萬幸,萬人一生推遷,到死也不過是一個鎮主。同族當時偶有留長安任職者,皆是上品清官,徒然見異,猶如天地兩隔,因此在鎮者心多不豫,逃亡四散者甚眾。」

  魏明說至此處微微一頓,似是意識到自己滿腹牢騷之語一般,又轉作笑臉道:「諸位貴人莫嫌我謗政,其實先前王中書更化改制,與謝尚書也有所調整,以任職年限取才錄官,晉升羽林,時謗或有緩解。」

  陸昭聞言淡淡一笑,問道:「敢問將軍父親是?」

  魏明道:「家父魏允,曾任羽林中郎將。」

  魏明說完,也認為自己的話已經點到,於是施禮告退道:「貴人慢用餐食,稍後會有侍者前來通傳。」說完忽又想起一事,「謝郎君的名刺北海公未收,稍後末將會講名次轉回給謝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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