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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昭之所以強意北上,乃因為六鎮無論是現在亦或是未來,都是她註定不可繞開的一部分。誠然,陸昭與陸歸需要這支力量的加入來實現以一己之力短期收復京畿的目標。但這支力量亦是拓跋鮮卑一脈的最後底蘊,皇權最後的支點。與其讓它在門閥權力板結後的夏天怒火燎原,倒不如現在著手,把火苗撲滅在最冷的寒冬。

  最後,按照北海公元丕的意思,陸歸、陸昭、嵇氏及其所帶家僕可以入境。

  「嵇鎮主如今還任著朔方丞……」路上,督護亦將北鎮需要注意到人事說給一行人聽。然而所提到的人或是嵇氏故交,或是中原舊臣,示好之餘,防備也是極其明顯。

  相對於陸歸的兩府構架,元丕的班底構成則要複雜的多。首先便是北海公府,府內掾屬大多是從中原帶來的行政班底,其中亦不乏關隴世族舊人,只不過家世都已衰微。畢竟在門閥執政的時代,真有路子的世家不會把子弟往北境填。

  其次則是鎮北將軍府與御侯府,這個班底下大多是統御六鎮的軍事力量。譬如原先跟隨自己的親衛,還有當地鄉土的武裝力量。歷來中央派人執掌地方,第一要剪除的便是這些鄉土武裝,換言之,是鄉賊。這些人早年在北境作亂,如今已劃在朝廷的正規編制下。世道動盪,萬事從宜,鄉賊是永遠剪除不淨的,不過是以不同面目出現在時局中而已。

  如此一來,地方豪族構成中級幕僚,而中原舊族則代表著朝廷以及中原世家們的利益,給予北鎮以脆弱的支持。

  龐大的架構需要極大的威望,元丕以皇族長者的身份,憑藉著早年的開國軍功,在蕭條的六鎮鎮守了幾十年。然而在他之後,由於皇權衰微,朝廷已經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這看似是六鎮的問題,事實上亦是世家要面對的問題。

  陸昭在臨行前已經能夠隱隱感受到謝雲傳達出的一些意思——利用這股力量的同時,一定要在最短時間消化掉他們。這其中不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擔憂,亦是階層利益的殊死之斗。

  細雪飄墜,在馬蹄下碾作銀膏,北風吹起的塵埃化作漫天的冰霧,令狐裘更重。此時若令名士臨風,自有一番慷慨歌詠,而陸昭只在漫天雪色下看到心底那簇鮮紅的火苗,它因欲望幽幽而然,將所有的浪漫遐思悉數燃成灰燼。她明白她終做不了風流雅士,即便她表面功夫已臻化境,但那顆任事進取的心與刻進骨子裡的世故告訴她,即便騙得過別人也終究騙不過自己。

  一行人停在山寨最外邊的拒馬前,督軍前去通報,然而等了近半個時辰,對方依舊不肯放行。

  「呵,閻王易過,小鬼難纏。」陸歸冷笑道。

  陸昭聞言也是深以為然,以元丕尊位,對於自己這一方是否召見,並不需要擺出這樣的姿態。覺得可談放行就是,若覺不妥自會當即拒之門外,而不會矯揉擺弄,反失了氣度。如今境況,必是下屬部眾惡意為之。而且由此也可看出元丕對於這些部眾的掌控並不牢固,至於原因,想必年齡、大勢俱有。

  此時陸歸身後不少親隨已經頗為憤慨,其中一名壯勇已下馬抽出佩刀,直接在拒馬外用以照明的銅火盆上磨起刀來,霍霍之聲大有警告意味。

  果然片刻後從營寨內行出一名軍士,語氣頗為有禮道:「末將薪曹趙源恭迎車騎將軍、女侍中、女尚書入營。」

  先前陸歸面色尚算平和,然而在聽到對方報上官職後,當即拉下臉來。軍中曹部眾多,譬如大將軍府,便近有三十二曹,每曹曹首職位薪俸雖然相同,但職位卻有高低貴賤。譬如吏曹,乃是掌軍中人事備選,自然是親信中的親信。而薪曹則是負責掌管柴火草料等物資的官員,雖說不一定是諸曹最末,但地位只怕還不如一個給北海公做飯的廚子。

  且不說自己一行人有三位兩千石,光是車騎將軍開府的名頭也不應當被這般對待,其中的侮辱之意已經不言而喻。只見對方面色仍是從容,甚至走近陸歸的身畔,道:「請車騎將軍下馬解劍,隨我入營。」

  陸昭聞言眉頭一皺,卻見營前兵眾連拒馬寨門都不曾移動半分,只在寨門一角開了一個小門,顯然是要讓一行人除去武器,連隨從都不能入內,隻身去見元丕。

  陸昭冷笑一聲,調轉馬頭,而後對陸歸道:「聽聞門下老犬多作吠聲,乃是厭客,既如此我等回安定便是。」

  然而話音未落,那趙源忽然牽住了陸昭的韁繩,死死拽住馬匹,厲聲問道:「女侍中似不從北鎮軍法,想來必是漢賊。」

  陸昭冷冷望向趙源,此時他身後的部眾也紛紛拔出佩刀,一副要大動干戈架勢。陸昭知道,一個薪曹竟敢如此放肆,背後也必然有人撐腰。她明白來此處必然不會迎來笑臉,但是對於對方的殺氣騰騰也不打算無視。

  百辟刀翁然出鞘,手起刀落之間,趙源已然應聲倒地。

  第215章 老朽

  「北鎮有軍法, 秦州軍亦有軍法。犯主將者斬!」

  陸歸說完便命眾將拔刀起槊。惡意的侮辱與挑釁無法用仁愛解決,使用強勢的反擊卻可以讓對方意識到得罪你的成本極高。

  汩汩血腥如藤木匍匐蔓延在雪地上,此時以趙源為首的兵將們也都紛紛亮刀出列, 大有一決死戰的架勢。然而陸昭亦發現一名小卒縮身一溜,事不關己地回到了營寨的箭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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