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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將她拖回了院子裡,不讓她再踏出去一步。
隔著破敗的院牆,她聽見婆子們在冷笑。
這下或許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韓家人直接將院子鎖死。
霍忍冬先是砸門,後又大罵,始終無人應她。
她望著被捶得通紅的手掌,和門縫外掛著的大鐵鎖,意識到自己如同一隻落入陷阱的野兔,渾身汗毛直豎。
進入秋水鎮以來,種種跡象都在表明一件事:仙凡有別,連韓廬這樣的底層人士都看不起凡人,他們的生命在修仙者眼裡或許根本就不算命。
她於韓廬,也許就是一條小魚、一隻鳥。
第5章 她活下去唯一的機會
韓廬剛從家族學堂里回來,就聽聞了家裡的消息。
「什麼,她把聘禮全毀了?」
僕婦滿臉不贊同,撇撇嘴:「是啊,上好的綢緞都給剪成碎布,還有聘餅果子,砸得粉碎。隔著院門都聽見裡頭叮咣的聲音,小丫頭們都說那女人瘋了,誰也不肯去送飯。」
韓廬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不知不覺呼出一口濁氣。
他剛才在學堂里遭到了嘲諷,因為資質差,總也掌握不了鍊氣入門的法決,不過聽見霍忍冬發瘋的消息,方才那些煩躁竟然全都煙消雲散了。
比他靈根強又怎麼樣?只要他服下紅丹,靈氣修為還不是手到擒來。
韓家的子弟那麼多,有誰能有這般運氣?
父親說天命之子前期都得經受磋磨,他覺得自己就是這般。
韓廬緩緩飲下茶水,面色恢復平靜。
之前一直用甜言蜜語釣著這鄉村凡女,如今他聽見僕婦的稟報,知道霍忍冬大抵是對他死了心,心中竟然還覺得了些,起碼再不必和低賤的凡人虛與委蛇了。
「瘋就瘋了,只要不瘋到外頭丟了韓家的臉,隨便她怎麼糟踐。」
韓廬哼了聲,又小聲囑咐:「看緊點,別死了。起碼還得挨過幾日才好,別誤了家主大事,懂了嗎?」
僕婦小聲應是。
韓廬雙手抄在袖子中,想著明天就是門派大選開始的日子,一雙平凡的眉眼裡多了抹狠厲決絕。
修仙之途已經塵埃落定,旁的什麼多餘的感情,他不需要。
*
日頭西斜,枯敗的小院重歸寂靜。
花生桂圓之類的點心散碎一地,和其他聘禮一起被踐踏、淪為污泥。
那件通紅的綢緞嫁衣被剪碎了丟在了地上,棄如敝履。
霍忍冬披頭散髮坐在老銀杏樹下,纖瘦的後頸骨突出,像一根已經乾枯的樹。
她心頭充滿了翻江倒海的難受,那是普通凡人的悲涼、憤怒、無奈,如同滾水澆油,卻無處宣洩的無可奈何。
韓家人的狼子野心揭露後,之前的奇怪現象都有了解釋:無父無母,她就不會有家人來尋找為難;無牽無掛,用邪法對付她,韓廬就沒有後顧之憂。
現在想想,韓家人對她的態度一直仿佛對一個沒有生命的物品。她是不需要交流的工具,給點東西就能度日,當然也不需要精緻衣食的對待。
是她痴心妄想了,竟然覺得凡人真的可以嫁給「仙人老爺」。
今天外頭不知道是什麼日子,喧鬧聲陣陣。
隔著一堵院牆,韓家百來口人其樂融融。
她聽見僕從們傳飯的聲音、長輩們對子嗣的勉勵、韓玉芝和其他兄弟姐妹討論修煉的動靜,還有丫鬟小廝們討喜的笑鬧。
他們都那么正常,圍著家主其樂融融,一副父慈子孝五世同堂的天人之樂模樣。好像根本不知道在一牆之隔的地方,正關著一個快死的凡女。
霍忍冬用剪刀將那些貼在凳子、桌子下面的黃符全都撕了個粉碎,但她不知道在看不見的地方還藏著多少。
小院裡只有兩間廂房,她不敢睡在任何一間房中,那些屋子是吃人是野獸,她只能裹著被子到院中的銀杏樹下坐了一夜。
夜風呼寒,陰涼的潮氣從腳底滲入,順著泥土樹幹流入四肢百骸,她凍得牙齒發抖。只有那枚家傳的暖玉墜,在心口給她一絲溫度。
後半夜的時候甚至下起了小雨,淅瀝瀝。她靠著冰涼的樹幹,無比想念小草村。
想念她破敗簡陋的茅屋,想念鄰居熱情淳樸的嬸娘,想念她安全、乾淨的家。
幾個時辰過去,霍忍冬蜷縮在樹下,周身凍得快要麻木了,她幾乎感覺不到手腳的存在,冰冷潮濕的被子無法阻擋邪法的入侵。
一開始,她還能嘗到口中血絲的鐵鏽味,到後來一切五感都逐漸模糊。
明明屋裡黃符都被毀壞,她還是開始失去味覺、嗅覺。
霍忍冬睜著眼睛不敢睡,她望著東邊的天際,等待一抹橙色打破黑暗。
孤零零的小院裡,所有人都在等她認命,等她去死。
可她不要就這樣咽氣。
韓廬在小草村時就和凡人一樣,就連種地都不比她強。像這樣弱小的人都可以做到的事,她為什麼不可以?
她要報仇,她要讓這些草菅人命的仙人老爺後悔。
院門被從外面鎖死,只留出一個狗洞可以塞些吃食進來。
韓家人對她顯然並不上心,不知道院子裡的那棵老銀杏樹已經足夠高大,枝葉伸展出了牆外。
霍忍冬一直靜靜地等,等到天光破曉才開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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