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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益州軍營之中沐浴極冷,全然是湊合著洗,和他這般仰頭勁松低頭暖泉的恣意生活,全然不同。想來,這三年,他才是過的可憐的那個。

  浴畢,常歌草草更了衣。

  他本以為,會著的是祝政的舊衣,做好了有些偏大的準備,誰料這紅衫上身竟不大不小,恰巧合身,就像是特意為他備著的一般。

  常歌籠了外袍,系好了腰間束帶,著了配套的革帶,這才邁出暖泉。

  暖泉愜意,他開心地泡了許久,出來之時已是夜色籠罩時分。

  門外等候之人又換了一位看著面目淡漠的侍童,他行了一禮,喚道:「先生請常將軍至內室。」

  *

  跟著這位叫做博衍的頗有書卷氣的侍童,又是一番七拐八拐。常歌陡然發現,似乎回到了之前來到的書齋竹林前。

  「這不是先生的書齋麼?」常歌問道。

  博衍回首行禮,解釋道:「是。但先生不在此處,還請將軍繞過竹林,往湖心小築面見先生。」

  言畢,他指了方向,居然停了腳步,不再引著常歌行走。

  「又是自己去?」常歌問道。

  博衍點頭認同。

  來歸心舊居的首日,祝政神龍見首不見尾,一群小侍童引著常歌團團轉,直鬧得他頗有些情緒。

  常歌順著博衍所指的方向,怒氣沖沖地走過去。

  他倒要看看,祝政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

  ******

  夜暮低垂,天際掛著些寧靜的沉星。

  曲徑通幽,竹林至湖邊,戛然而止,只留一曲廊直通湖心。

  廊上沿途點著蓮燈,一路燈火被江風吹得爍動不已。廊下掛著一溜青銅風鈴,送來陣陣泠泠之音。

  有游魚沿著曲廊溯回,攪動得江面一片斑駁的光。

  常歌踏上了這片闌珊千燈的始端。

  他想到了幼時長安城的祈福長燭,沿著中軸大街擺成一溜,一眾虔誠信眾沿途叩拜。祝政帶著他站在城門樓上,望著這一片闌珊的燈火。

  「這是在還願。」當時,祝政向他耐心解釋道。

  那時,他耳邊響起的是檐下的驚鳥鈴,一如現下的青銅風鈴之音。

  常歌的指尖低低地掠過一排排柔美的蓮燈。他發現,蓮燈之中俱是紅燭。

  他一步步走,想再多看幾眼江上斑斕燈火、廊側躍動蓮燈。這片江上美景讓他的心情繾綣又寧靜。就連湖水被游魚攪動的水波聲,在常歌耳中都顯得溫潤柔和。

  這路不長,他很快望到了盡頭。曲廊末端站著一人,一襲紅衣。

  那是他的情郎。

  祝政背身站在曲廊盡頭,像是祈福通路的終端。

  常歌帶著滿身的蓮燈燭光,伴著泠泠的青銅聲響,一步一步走近了自己的情郎。

  祝政聆著腳步聲,回頭望到他靈俊颯爽的將軍,輕柔漾開一個笑容。

  他真美。常歌心想道。真美。美到全身都像發著輝光。人如美玉,世上無雙。

  祝政青絲半束,連冠飾都換了紅色。蓮燈在他冷玉面龐上打上柔和的暖光,將目中泣訴的哀愁沖淡了些許。

  祝政輕牽了常歌的手,望著這個帶著一身躍動暖光而來的人,喚道:「常歌。」

  他的眸中有常歌。眸中之人,滿是喜樂,又帶著些羞。

  常歌望著他眸中的自己,歪頭喚道:「祝郎。」

  他望著祝政動人的面龐,復而輕聲問道:「祝郎今日如此,是有喜事?」

  祝政點頭,柔聲道:「有。」

  「你跟我來。」

  祝政牽了他的手,輕輕推了門。

  *

  此處確為主人起居之所。推門之後,左側書案憑窗臨湖,右側乃四柱雕花床。常歌注意到,床榻帷幔盡數換了紅色。他似乎,隱約猜出了祝政的心思。

  「常歌。」

  祝政在身後溫柔喚他。常歌回頭,只見祝政手中拿著一錦盒[2]。

  「這是什麼?」常歌問。

  祝政含笑望著他,並不回答。常歌緩緩掀了錦盒——

  是大紅喜服,還細緻配置了朱紅玉石革帶。常歌此時才發現,祝政身上的紅衣竟是喜服形制。而且,祝政身上的喜服同這錦盒中的喜服一樣,均沿邊滾著吉祥萬字紋。

  常歌神色一動。

  「將軍自己換,還是先生幫將軍換。」

  祝政眸中滿含笑意,常歌在他眼中,望見了方才江上柔美的斑斕波光。

  「將軍自己換。」常歌默默抱了錦盒,閃身到屏風後面去了。

  常歌靈俊的身影映在屏風上。祝政隔著屏風,從身影中讀著常歌的動作。

  他解下了帶鉤,拉開了革帶。褪了腰帶,將衣襟拉開。常歌復而套上新衣,著了外袍,正細心整理著層疊的袖。

  常歌輕輕系好腰帶,又將紅玉革帶繞著腰肢,耐心找著帶鉤。他低著頭,認真對著帶鉤,高高的馬尾垂落在頸間。

  祝政隔著屏風,只感覺常歌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在不住撥動他的心弦、撩動著他的底線。

  常歌磨磨蹭蹭,終於換好了一身喜服,走出了屏風。他一眼望到候著的祝政,又佯做滿不在乎地偏過了頭。

  那點用以遮掩嬌羞的驕矜,一如薔薇上晨露般惹人愛憐。

  祝政走來,牽著他的常歌輕輕坐在榻上,他則跪坐在榻前,深深打量著常歌俊秀的面龐。祝政的指尖撫過這張他朝思暮想的臉,摸著他沉墨的眉、撫著他生輝的目,又觸到他想念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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